花簇没做回应，只轻轻问道：“痛觉是否丧失？”
　　“从她扯掉左臂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是有痛觉的。”
　　“那么再生情况呢？”
　　“目前看来，没有这个迹象。”
　　白枕的能力与花筝并不相同，当然，如果能活下来失去一条手臂在如今的科技之下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哨兵等级评价目前是多少？”
　　“只从强度来看超S级是毫无疑问的，只是……”
　　只是再怎么强，没有理智的话就没有意义，只会成为不安定的因素。
　　“如果我来进行安抚的话……”
　　在场几名工作人员都是塔内研究院中最核心的成员，一直以来不仅管理着花簇的身体与能力，也熟知花筝的情况。
　　“你疯了吗？”花簇的私人医生沈拾合一听她的打算立即出言反对，“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让女王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一名哨兵进行安抚，这实在是无稽之谈。但花簇已然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主意，白枕若是死了，花沐的伤心暂且不说，花筝恐怕是再也没有获救的希望。
　　帝国当然不止花筝一名超S级哨兵存在，算上如今的白枕，盛朝帝国一共拥有八名超S级的哨兵与向导。可问题在于，其中能够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如今看来只有白枕合适。
　　并未身处高位，也无势力派系，不会被议会的决议所左右。而且花筝是她师傅，如果是这位为领袖所教导，拥有着坚韧心性与丰富作战经验的年轻哨兵，一定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的。
　　花簇明白自己很自私，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两个月是最后的期限，议会甚至已经提出了屠灭战的方案，打算将整个基地炸毁。
　　“我们需要她，把门打开。”
　　能够安抚得了超S级哨兵的自然只有超S级别的向导，若是女王陛下全盛时期，众人也不会如此紧张。
　　但她如今是一个孕妇，怀孕四个月让她的能力起码降低了一半。
　　“恕难从命，陛下，如今局势紧张，唯有您的安危高于一切。”
　　花簇气恼，又无法强制命令，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
　　“打开里面的扬声器，我有话要和她说。”
　　这个要求自然可以满足，沈拾合怕她乱来，亲自帮她打开了开关，守在一旁一动不动。
　　“白枕。”
　　禁闭室里的哨兵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没有听到女王的声音。
　　花簇没有在意，接着道：“你是不是想见沐沐？”
　　蜷缩着的白枕突然有了动静，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众人这时看清了她的模样：瘦得凹陷的脸颊、嘴角的血渍以及几乎全黑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是什么凶猛的野兽一般。
　　“可是你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能够见到她吗？”
　　哨兵发出了低低的嘶吼，表情凶神恶煞。
　　花簇原本并不想让花沐看到这样的白枕，但从花筝的话来看，能够安抚她的或许也只有已经与她结合的花沐。
　　若说花簇有多看重白枕，那自然不见得。但为了花沐和花筝，她也希望白枕能够平安无事。
　　“如果你想见她，证明给我看。”
　　大概是女王的声音加入了向导的能力，哨兵在进入禁闭室后第一次对人的话语产生了反应。
　　“咳……大……啊……小、小……呃……姐……”
　　沙哑的声音无法成句，中间不时夹杂着犹如兽类的低吼与AI被病毒感染后失控的声音。
　　真是惨不忍睹。
　　在场人员对于这位十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无比熟悉，在领袖的授意下，她帮助他们做了不少实验。只从忍耐力与心性来讲，他们从未遇到过比她还要强大的人。
　　然而，即便是她在去除了监测器后也沦落到了如此下场，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
　　“我会看你的情况决定是不是带沐沐来见你，起码……保持你作为人的体面吧。”

第0章失控

　　自从女王说了那些话后, 哨兵就变得不再安静。即便不特地去研究她的行为, 沈拾合也知道其中所包含的情绪——痛苦以及焦虑。
　　白枕在禁闭室内烦躁地走动，时不时以头抢地，似乎在和脑内的什么做着斗争。这场斗争一直持续到半夜, 哨兵似乎才终于想清楚如何才能保持住自己作为人的体面。
　　“沈主任, 少校进了盥洗室！”
　　“我看她是真的不要命了。”
　　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洗澡。
　　“陈关和梦馨是不是在？让他们穿上防护服和我一起进去看看情况。”
　　沈拾合虽也是向导，但她专攻医学既生物方向的研究, 战斗能力不强。
　　“可是……”
　　“别可是了, 这家伙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多少人得哭死。”
　　陈关和沈梦馨是花簇特地留下来的, 因为能够战斗的哨兵与向导大多都被派往了前线, 还留在总部的人员只能勉力维持基地的安全。
　　沈拾合和两人换上防护服又带了防身的枪械,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之后进入禁闭室。
　　一进房间三人就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知道白枕在洗澡，陈关不禁停下了脚步。虽说男女大防在士兵之间算不上什么, 但依照白枕和花沐的关系, 他不得不更慎重一些。
　　沈拾合见他扭扭捏捏，狠狠踢了他屁股一脚。
　　“三人之中就你一个哨兵, 你不去冲锋陷阵难道让我和我侄女去？”
　　沈梦馨也道：“姑姑说得对，这时候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我想陛下和大小姐也不会怪罪的。”
　　白枕作为孤儿, 觉醒之后就一直生活在塔中，陈关算是看着她长大，此时便也把心中的犹豫撇去。
　　“那我在前面, 梦馨和姑姑注意我的指令。”
　　陈关和沈梦馨自小搭档，成为夫妻之后更是心有灵犀，即便对上S级的哨兵也有一战之力。
　　一名哨兵与两名向导组成了三角阵型，慢慢向着着盥洗室靠近。
　　禁闭室有抑制哨向能力的作用，只有穿着防护服才能屏蔽。
　　白枕没有关门，看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样子。如果这样的力量下还拥有智慧的大脑，那才真正让沈拾合担心。
　　三人很快看到了浴室中的景象。
　　白枕背对着三人，一米八的身高，身躯肢体上紧致的肌肉比起男性来不逞多让。但她纤挑婀娜，凹凸有致的身形又尽是女性特有的美丽。
　　即便失去一臂，也完全无损她的魅力。
　　就算有之前的心理建设，陈关仍下意识地撇开了脸。这样的行为虽有失于一名战士的素养，考虑到妻子就在身侧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沈拾合与沈梦馨没有这样的忧虑，因为女性哨兵实在太过稀少，同作为女性这点让她们看得堂而皇之。
　　白枕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三人，还是对他们完全不感兴趣，既没有转过身，更没有停下沐浴。不过她显然还不太习惯一条手臂，动作起来十分僵硬。
　　大概是失控的力量获得了一定控制，室内温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低，冰霜也稍微有了些融解的迹象。尤其是盥洗室内放着热水，哨兵左臂已经再一次渗出了血水。
　　“白枕？”
　　可不能再这样下去，光失血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沈拾合轻轻叫了她一声，想试试看能不能与她沟通。如果女王的话真的管用，兵不接刃是最理想的情况。
　　白枕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手与自己纠结的长发做斗争。
　　沈梦馨对着沈拾合做了个手势，两人慢慢向着白枕靠去。
　　陈关突然心口一跳，下意识道：“等等——”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同时，白枕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沈拾合扑去。
　　“姑姑！”
　　沈梦馨作为向导本能地拉开了距离，陈关也在第一时间上前将她掩护在身后展现出了防御的姿态。白枕却并不理会二人，掐着沈拾合的喉咙，单手就将她紧紧按在了地上。
　　沈拾合当了二十几年的文职人员，手无缚鸡之力，长相也是书卷文气，被哨兵这一袭击，顿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早知道就不来了，一大把年纪逞什么强，让侄女和侄女婿遭这个罪就好了。
　　“白枕，快住手！”
　　陈关全身戒备，背脊发凉。这样的情况下，两人根本没有胜算。沈梦馨犹豫着该不该展开精神干扰，又怕她受了刺激更对沈拾合不利。
　　“白枕，你忘记陛下说的话了吗？大小姐今天刚醒就想着见你，你难道想让她失望吗？”
　　对于忠贞的哨兵来说，比起攻击这些话或许更有用。
　　“白枕，你再不停下我们只能动手了。”
　　夫妻俩一硬一软地劝说，白枕却是不为所动。沈拾合听到她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咕哝声，再看她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了些底气。
　　“你、你们等等……”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像哄骗小孩一样对着白枕道，“白枕，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是有、有什么要求吗？我一定、一定帮你……”
　　“……服。”
　　“什么？”
　　白枕微微喘息着，像是在压抑体内野兽的躁动。
　　“衣、衣服……沈、沈主任……请给我衣服……好看的……”
　　还知道要好看，沈拾合差点喜极而泣。
　　“你放心，一定给你挑最好看的衣服，不过在那之前，你更需要治疗。沐沐要是来看你，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心疼的。”
　　她心下一松，说话也流畅起来，发挥起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大、大小姐……”
　　“对对，你的大小姐。你越快好起来，她就能越快来见你。我是她阿姨，她一定不想到我受伤。你要是伤了我，她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
　　“她会伤、伤心……”
　　白枕紧紧闭上眼睛，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沈拾合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欺负这只单纯的忠犬了，只老命要紧，她不得不自保。
　　“白枕，沈主任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性格，你一定不会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你的伤再不处理就晚了。你要是没命了，最伤心的会是谁？还不是你的大小姐吗？”
　　“啊啊……大小姐……”
　　已经完全是脑子里只有自家向导的哨兵了，沈拾合顿时想起了自己家那位还躺在床上养伤的伴侣。连梅特勒那皮糙肉厚的家伙都差点被打瘫，她的细胳膊细腿肯定一下都捱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