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
三更
第二天苏哲起了个早,说到城里转转,薛挽香晓得她是去挣盘缠,婉转表达了要和她一起出门,苏哲自然不许,薛挽香瞪她,可这一次不管用了。
苏哲说:“在我们君山上,有师父,师娘,和好几个师兄师姐,基本上,除了师妹,就属我最小。师兄师姐们每回下山,都给我带点好吃的好玩的,但是我偶尔下山,要给他们带东西,他们都不收。久而久之我就明白了,君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的要让着小的。偏偏唯一比我小的师妹还是师父师母的孩子,在君山上她什么都不缺啊。”
“所以你想说你比我大?”薛挽香侧目,满脸傲娇。
“不。你比我大。”苏哲这话说得态度严谨,如果不是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薛挽香的胸口,可信度会大增。
薛挽香双手环住胸前,气得要跺脚。
苏哲续道:“我只是想说,我有能力赚钱的时候,却没有人可以和我分享,好生无趣。能够赚到钱,和你一起花,我觉得很开心。”
薛挽香站在她眼前,略抬着头看她,苏哲的眼里没有一点儿自怨自艾,干净明朗得让她心疼。她只得嘟着嘴故作埋怨:“那你早点回来,过了时辰我可不等你吃饭。”见她应了,又补一句:“外头冷,你添件衣裳。”
广平城很大,苏哲人生地不熟,按着往日的习惯,先去酒肆转了一圈,看看都收购些什么野味,不知是否附近猎户太多,沿着繁华大道的数家酒楼都没有挂出水牌。
盘桓了一个多时辰,并没有什么收获,苏哲问了路,往市集去了。广平城和楚城不同,没有设东西两集,所有的货物都集中在一个大集市里贸易往来,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苏哲瞧了小半天,也没找出挣银子的好法子。师兄师姐们寻常出门是怎么挣银子的呢?她盯着集市上的鸽子笼,要不要买只信鸽飞鸽传书去问问!
当然这都只能想想,且不说这都是肉鸽,即便是信鸽,没回过君山的你还指望它自带舆图么?!
在鸽子店老板出声招揽之前苏哲离开了鸽子店,迎面匆匆走来一个脚夫,肩上扛了两袋大米,苏哲的视线跟着他落进一家米行,又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到了货运码头。
天黑之前苏哲回到了客栈,薛挽香已经把她们换下来的衣裳都洗好了,见她进屋,忙倒了一盏热茶。
苏哲摆摆手,先到屏风后除了一身脏衣裳,洗净了手,才过来接过茶盏,小小抿一口,露出惬意的表情。
薛挽香问:“累坏了吧,晚饭到前堂吃还是叫堂小二送上来?”
“到前堂吃吧。这客栈人手少,送上来只怕菜都要凉了。”苏哲说着扯下荷包,倒出一串钱,“刨去一天的使费,还能剩一点。明儿个再想个好法子,我想买件大氅。”
渔村里老妪送的两身棉衣虽然旧了些,可做得实在,再冷些也能穿。薛挽香知道,苏哲口中的大氅,是要买给自己的。
她想说不要,可是必定拗不过苏哲,也不必开口了。只得走到屏风后,拾起她换下来的衣裳,预备明儿个拿到院子里洗。
“咳咳咳!”拎起的衣裳扑面都是灰,薛挽香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苏哲转过来叫道:“你拎这个做什么,快放下,洗洗手。”
“你去哪儿了?弄这一身尘土。”手里的衣裳被她劈手夺过,薛挽香道:“院子里有水井,你放着明儿个我拿去洗。”
苏哲道:“别洗了。明儿个还会脏的。再穿一天就是。”
薛挽香听得皱了眉,一面随她去架子上的木盆边洗手,一面问:“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去哪儿了?怎的弄得这一身灰?”
苏哲支棱着耳朵,假装没听清,走到方桌前:“嗯?什么?哦,洗好手就下楼吧,肚子好饿啊。”
薛挽香握住她手腕一扯,两个人都坐在了桌边。“去哪儿了?”
“呃……”
“不许撒谎!”
“……”苏哲挠挠脑袋:“我本来也没打算撒谎。我看到码头有货船招揽人,就去看看……”
“你去做苦力???”薛挽香直接打断她,声线都拔高了。
“不算不算。就搬了几袋豆子几袋米。我学过武艺的啊,这算什么呢?”
薛挽香咬着唇不接话,眼泪都上来了。
苏哲慌了,握住她的手柔声哄:“别哭啊,我真没事。你要不高兴,我明天不去了。”
“你的伤才好!”唔……都溢出哭腔了。
“是是是。我的伤才好,不应该去码头。别哭了,我不去了。”苏哲左手收拢掌心,握紧她柔柔的手,右手抬起,用指尖小心翼翼的抹她脸上的泪珠儿。
好不容易哄得她收了泪,苏哲试探道:“其实我还想了个法子。”薛挽香红着眼睛飞她个眼神,她续道:“嗯……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药铺子,我想……”
“不行!!!”薛挽香再次打断了她,这回语气更决绝了。苏哲一愣,薛挽香狠狠瞪她:“你想去捕蛇,对不对?”
“对……”
“对什么对!不许去!”
“可是药铺子开价很高啊,那天你也看到了,我石子儿打蛇,一点危险都没有。”苏哲也急了,话说得飞快。
薛挽香怒道:“那天是刚好有蛇游出来!若是没有游蛇,你打算怎么捕呢?”
“找蛇洞?”
“冬眠的蛇有多凶你没听过吗?捕蛇者说,曩与吾祖居者,今其室十无一焉。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非死即徙尔!”薛挽香站起身俯视她,言辞锋利气场全开:“人家三世经营专善猎捕尚如此下场,何况你我!”
苏哲完全被她震住了,呆呆的嗫嚅:“我……也不是非要去捕蛇……”
薛挽香就地总结:“今日我问了掌柜,账房先生家中有事,请了休沐,我明日到账房帮着算算账,小小一间客栈,账目总还难不到我。你就在房里歇歇吧。”
苏哲又愣住了:“你……你是说……让我当小白脸??”随即反弹:“我才不要!”
薛挽香蔑视她:“你哪里白?”
次日苏哲又早早爬起来,答应了薛挽香不能做苦力不能去捕蛇,“我就看看酒肆里有没有收购野味,到城郊打只狐狸獐子什么的,总不碍事吧?”
薛挽香考虑片刻,放她出去了。
这一天没白跑,果然有酒楼挂出水牌,苏哲运气也好,小半天打到了两只竹鸡,一只鲮鲤甲。
兑了银子心头大畅,回到客栈时天色还早。苏哲先到柜台上问掌柜,她夫人在哪儿帮忙算账。
掌柜忙着打算盘,眼都没抬:“夫人?哦,你说今儿个一早来问的那位女客吧。我们账房先生回来了,没用得着另外请人。”
苏哲听了也没觉得怎样,抬脚就准备回房,掌柜却随口接了一句:“你家夫人是不是急着用钱?我听后头的婆子说她到院子里帮人洗衣裳去了。啧啧啧,这么冷的天……”
!!!
苏哲没听下去,脸上已经变色,火急火燎的跑到客栈后院,薛挽香已经洗好在晾衣服了。
“怎的这时候就回来了?”薛挽香也是一愣。
苏哲几步跑过去,抓过她的手,冻得跟冰块似的了!
“你怎么能在这儿洗衣裳呢?!”苏哲心头火气直冒,声量不自觉的抬高。
薛挽香安抚她:“就洗了一会儿。我在家里也要洗衣裳的呀,临淮城比广平城冷多了,没事儿的。”
苏哲指着细竹竿上挂的一长串衣服,声量更大了,俊俏的脸蛋气得红红白白:“你这叫洗了一会儿???一会儿洗了十来件?!”
厨下的婆子探着脑袋张望过来,楼上不知哪一窗户吱呀打开。薛挽香红着脸扯她袖子:“回去吧。这儿风大,你带我回去嘛。”苏哲还不动,薛挽香将软软的手放进她手里,软着声音道:“好冷,你给我捂捂。”
苏哲拿她没办法,到底心疼,捉着她的手在唇边哈两口热气,拢了一下衣裳快步回房了。
晚膳时苏哲专程点了一翁热汤,淮山炖排骨,盯着薛挽香喝了满满一碗,在她哀怨的眼神里勉强放过她。
可是夜里将要就寝时,变故还是出现了。
刚回到房里,薛挽香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心知约莫又感了风寒,不敢告诉苏哲,只斟了一杯焱焱的热茶,一口一口抿了下去。在方桌边坐了一会,还是难受,她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洗衣裳,而是后悔这般折腾,不免又带累了苏哲受苦。
“阿哲。”她揉着眉心:“上回林公子让我们带的疏散风寒的药剂,还有么?”
苏哲黑着脸,想凶她又舍不得,飞快的找了一包药,这是林艾琪在药铺子里让人事先配好的干药材,薛挽香身子弱,随身带几副,以备不时之需。
“你到床榻上歇着,我去煎药。”
她说着就要出门,薛挽香忽然又唤住了她:“你等等。”
苏哲回过头来,看到她按着肚腹脸色越发苍白。苏哲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是那碗淮山排骨汤里有毒吧?她惊得药都扔桌上了,赶忙护着薛挽香问:“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
薛挽香挨在她肩上,咬着唇摇头。苏哲抱她起来往床榻走:“你躺着,我去请大夫。”
“不要请大夫!”薛挽香吸着气,在她怀里还按着肚腹:“你扶我到屏风后边。”
苏哲恼道:“都难受成这样了怎么能不请大夫呢!我今日赚了好些银子,你……”
“我求你了!”
第0章覆水
薛挽香倚靠在苏哲怀里,微蹙着眉, 这么冷的天, 额上却微微起了汗。
客舍狭小, 屏风上只在几步开外,绘着喜鹊登枝, 颜色已略见斑驳了。苏哲不自觉收紧了手臂, 抱着她走到屏风后。
“你先出去。”薛挽香掌着她手臂勉力站着,声线羸弱。
好在随身的衣服包裹都在大架子上,随手可得。苏哲再迟钝,这时候也猜出了大约的因由,她脸上泛出红晕,虚虚的护着薛挽香,看她坚持, 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扯过一张靠背椅,扶挽香站定,转身避了出去。
桌上灯烛跳跃, 映着屋子里简单的陈设, 苏哲背对着屏风, 听到一扇之隔传出清浅的动静,她咬咬唇,踟蹰道:“其实……挽香啊,其实呢……我也是女孩子啊。”
薛挽香没做声,苏哲道:“所以, 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