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
苏哲说她脚伤未愈,半夜要喝茶要小解都不方便,她留下来照顾她。曹幼祺盯着她看了半晌,皮笑肉不笑的道:“苏小满,你各种理由各种借口不肯回房,该不会是和嫂子吵架了吧?”
“吵什么架!”苏哲梗着脖子,反应过来又嚷嚷:“什么嫂子!你别胡说八道!”
“哦?”曹幼祺和她是光屁屁长大的情谊,两个人互猜心思那是一猜一个准。适才本只是随口一说,待得见她一张俊俏脸蛋红得跟番茄似的,更认定了事有蹊跷。她倒还没真往两情相悦去想,只是猜这俩人必定闹了别扭,看苏哲的架势,十有八/九是欺负了人又咬死了不肯让步。“苏小满啊,你瞧瞧你,脸上就差没写着欲盖弥彰了。解释就等于掩饰你知不知道?!”
“切!”看曹幼祺满脸幸灾乐祸看戏不嫌事大的表情,苏哲表示了深切的不屑。她用鼻子哼一声,“框”的关上房门,往二楼的上房走去。
大堂的食客已散了大半,还有几桌人在低声交谈。苏哲转过一道回廊,在客舍前站定。
房里点着灯,屋外廊檐下也挂着一溜儿灯笼,苏哲在门外犹移了好一会,才敲了敲门。
日落时分薛挽香在窗前吹了一阵子冷风,此时头昏昏的正难受,听到敲门声只当是店小二或者厨婆子又送东西来,不想打开房门,竟见苏哲站在了门首。
俩人静默着都未说话,片刻后,苏哲侧过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薛挽香掩上门扉,随手闩上了门栓。她慢慢走到床榻边,眼神一错不错的绞在她身上。
苏哲默不作声的走到深红色立柜前,打开柜门,翻出一套干净的中衣,略收拾了一下,转身又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薛挽香盯着她的动作在她身后问。
苏哲脚步略顿,平声道:“去我师妹房里。”
薛挽香抬手扶住床柱,颤声问道:“去她房里做什么?”
“沐浴。”苏哲说着,举步便走。
“不许去!”薛挽香冲过来扯着她,声线都摇晃了。
苏哲不妨她突然跑来,给她拽得往后侧跌,一手扶着旁边梨木桌子才勉强站定。“你!”她有些发火,咬牙瞪她,忽而看见她眸色泛红,眼里氲着满满的泪光。
苏哲怔了一下。
“不许去!”薛挽香反复说着,语音里又委屈又难过。她拽着她袖口不放手,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没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片刻沾湿了衣襟。
屋子里地龙燃得旺,薛挽香只穿了寻常衣裳,薄衣素婉,裙带飘飘。她哭得急,呼吸愈促,绵软的胸口起起伏伏。
苏哲惊觉自己的目光落在什么地方时立即便红了脸,她挣开她的手,往门首退了一步。
薛挽香抬起一双泪眼,泪雾迷蒙的望着她。
苏哲不敢再看,转过身疾走,只两三步距离,她手已经放到了门栓上。
“阿哲!!!”薛挽香站在她身后,嗓音里全是哭腔。
第0章天涯
木质的房门雕了凌花祥云的花样,图纹半镂空, 廊下高高挑着数盏灯笼, 橘色的光映在门扉上, 照得内外明亮。
苏哲背对薛挽香站了一霎,闷声道:“你早些歇着吧。”
薛挽香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咬着唇说不出话。
苏哲略顿了顿, 还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门在薛挽香的眼前,苏哲的身后,徐徐关上,彷如将俩人,隔在了天涯两端。
苏哲倚住房门,双目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就走。
房里忽然传出咳嗽的声音,接着桌椅碰撞,杯盏叮当, 苏哲的脚步顿住了, 屋里的咳嗽越发压抑不住, 苏哲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推开房门,只见薛挽香萎靡在地,满面泪痕,一手撑着方凳, 咳得气息都急促了。
“挽香!”苏哲扑上去抱住她,焦急道:“你怎么了?是哪儿难受?”
薛挽香捂着胸口,面上潮红一片,边哭边咳。
苏哲心疼得不得了,双手横抱她起来放在腿上坐坐好,方才的意气用事全都不见了,只余下满腔的温柔:“是哪儿不舒服?今日下雪,你是不是出去吹冷风了?”
她不说还罢,一说薛挽香立时想起了黄昏时分雪地里刺眼的一幕。她推搡着她的手,一壁哭道:“你不是要走么,松开。”
苏哲心里又酸又涩,既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薛挽香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心知她一会定还要走,冷冷一笑,扶着桌沿站起身,离开了她的怀抱。
她斟了一盏茶,慢慢饮了一口,平缓了喉间咳嗽,神情淡漠:“你走吧。我无事了。”
苏哲垂眸坐了片刻,起身时万般情绪都按了下去:“今日下了大雪,我去赤龙江问过了,老舵头说过两日雪上的冰结得硬实了,就能过江。”
薛挽香笑容越发凄凉,在她身后苦涩言道:“你就这般急着送我去临淮城么?”
苏哲半推着门扇,略侧过头,声线浅浅淡淡,眸光中已是适才初见时的疏离:“不是我急着送你回去,是你定了亲,急着要回去。”
薛挽香身形一晃,撑着桌沿,勉力维持着不让自己太狼狈:“阿哲,我爹爹临终之前给我定的亲,他说我娘已经走了,他也要走了,怕我终生无依,将我许给东家庶长子。爹爹只望我安安稳稳过这一世。阿哲,我……”
“我明白。”苏哲打断她,深深吸口气,断然道:“信使可覆,千金不移。我会送你到临淮城。”
房门开阖,苏哲不再停留,转身疾步离去。廊下的灯火映出一圈橘黄色的涟漪,薛挽香捂着胸口,细密的咳嗽,一双泪眼望着半镂空的雕花门窗,只见苏哲的身影,渐行渐远,再无一丝留恋。
飞雪寒霜,梓阳城一夜之间变做纯白颜色。客栈里渐渐住满滞留难行的人客,掌柜的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午膳时分,君山一派围坐着一张八仙桌,酒菜还未上席,小师弟双手捧腮愁眉苦脸:“好生无趣啊,闷在这儿哪里都去不了。大师兄,离玄武祭还有好久呢,又过不得江,我们先往别处走走,回头再来梓阳城罢。”
王予沛没好气的瞅他一眼。
几个师兄弟在此处盘桓两日有余,大雪封江,委实有些困顿。
曹幼祺问苏哲从梓阳城去广平城需得多久?
苏哲道:“我们来时遇上了许多事,耽搁了时日,若是飞马疾奔,想来二十日能到。”
曹幼祺转转眼珠子。
苏哲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热饭热菜送上来了,店小二一边摆桌一边拿眼风扫苏哲,苏哲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
用过午膳回房间,曹幼祺拢着双手放在碳炉子上烤火,半晌说道:“苏小满,我要去广平城。”
苏哲饭后犯困,正有些打瞌睡,听她这般说,掀了掀眼皮子,毫不意外:“去找柳卿卿?”
曹幼祺“嗯”了一声。“你说她霸王卸甲弹得比我好,我想去……与她切磋切磋。”
“我的原话好像是难分轩轾吧?”
“所以才更要请教磋磨啊!”曹幼祺坐在炭火边,仰着脖子,志在必得。
苏哲深知她习性,自小到大,说武器比她好的诗书比她好的,她混不在意,可说琴艺比她好,那她策马狂奔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是要找人比试回来的。
何况还是她最拿手的“霸王卸甲”。
“你要去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一来现今大雪不停,你贸然出门,师兄定不许你出去,不若等雪停了再说。二来玄武祭在即,你不想见识见识天下高手如云么?”苏哲说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玄武祭又没我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爱打架?再说了,玄武祭在明年春日才举行。爹爹要我们提前出门,不过是因为年末有赵伯父的五十大寿。你们去就好。我去了广平城回来,指不定还能赶得上到玄武山与你们会合。”
苏哲做出深思的样子,好一会,才眨眼道:“师父的意思是想和雁行山庄的赵家……联姻?”
曹幼祺正持着火棍拨弄碳炉子里的几颗热炭,漠不关心的回她:“不知道。”
苏哲枕着手臂笑:“指不定年底就给你定亲了,听说赵家几个儿子都不是省料的灯,老二和老幺资质比老大要好,师父和赵伯父这时候议亲,把你许给谁,大约谁能当上下一任掌门。到时候,你就是雁行山庄掌门夫人了,娘家里我们君山派给你撑腰,啧啧啧,师妹啊,你一人手里握着俩门派啊!”
她说得正高兴,曹幼祺将忽然将火棍往碳炉子里一扔,恼火道:“你扯这么远做什么!谁稀罕做什么掌门夫人!什么叫你们君山派!我也是君山门人!”
苏哲见她真气着了,也不再开玩笑,翻个身望着她道:“你只比我小一岁,过了年十七,师父师母膝下只有你一个,定然万分在意你的婚事。咱们君山派除了上头三位师兄已然成亲,其余几个也算和你我一同长大,若你对他们有意,师父早将你婚事定下来了。你及笄之后他们一直在给你寻觅如意郎君,这个时候让你去雁行山庄,避不开谈你婚事,你心里可有数?”
她一句一句分析下来,曹幼祺越听越气,起身斜晲着她冷笑道:“你也说你我自小一同长大,爹娘待你便如待我一般,从未分过厚薄。你比我还大一岁,来年就十八了,焉知此行不是为你择婿!”
曹幼祺说罢摔门出去了,苏哲听得呼吸一窒,细细想来不觉冷汗,万一当真如此,可如何是好?
事情还未到眼前,苏哲想了一会便丢开了。在客舍里打坐练了一回,再睁眼时庭院里天色已昏沉。大雪依旧下个不停,曹幼祺不见人影,她推开窗子往外看,纷飞的雪花已积了厚厚一层。
“苏哲。苏哲你在吗?”
有人叩响房门,苏哲听出是最小的那位师兄的声音,忙去开门。
“快快快,跟我下楼。”师兄催她。
“怎么了?”苏哲跟在他后头走。
“小师妹要去广平城,大伙儿怎么劝都不听,方才拉着马就想走,大师兄把她抓回来训了一顿。”
师兄一面说一面快步跑下楼。苏哲听得好生无语。
两人急匆匆跑到客栈大堂,曹幼祺还在闹腾,王予沛黑着脸站在旁边,几个师兄弟都在。苏哲一看便知,他们看似随意站着,其实都有方位,将小师妹围在了中间。
“不是说好了等雪停了再去么?”苏哲负手站在八仙桌旁。
曹幼祺还没开口,王予沛将她一并训上:“说好?你们俩商量了什么?眼看都要到玄武山了,还掉过头去广平城?!”说着又虎着脸瞪小师妹:“看师父知道了不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