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甜的心事
“呸!你有个狗屁能耐!”
一个是卫生局大领导,一个是上市医药公司董事长,两个很有身份、受市委领导接见的人,此刻在她们面前,非常没有形象地吵得不可开交。
陈思恬哪见过这场面,一时不知该不该劝架,用眼神询问沈霏,后者一脸置身事外的漠然,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堪的场面。
“我们走吧。”沈霏说。
“要不要先换件衣服?”陈思恬提醒。
沈霏没回头,步伐也没停,拉着陈思恬径直往外走。
没办法,陈思恬只好顺手拿起放在玄关鞋柜上的车钥匙,去车库把自己那台越野车开出来。
驶出别墅自带的小花园时,经过沈宏正停在院外的商务车,不可避免地跟坐在副驾驶座的年轻女人打了个照面。
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却硬生生化了浓妆,连带着眼神都变得俗气。
对方看见她俩,撇撇嘴,白眼一翻,扭开脸。
沈霏猛地坐直身子,伸手去推车门,被陈思恬手疾眼快地落下车锁。一脚油门踩到底,轰地一声,越野车冲了出去,把那座别墅、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那个迷途女大学生远远地甩开。
陈思恬左手握方向盘,空出右手,紧紧地攥住沈霏冰凉的手:“宝贝儿,别为他们糟心了,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管他们那么多。今天你生日呢,我都想好怎么庆祝了,姐姐带你去玩。”
沈霏深深陷进座椅中,神情黯然:“我没心情。”
陈思恬放慢车速,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那就不玩,换个项目,女朋友哄你。”
第108章 番外七
陈思恬把车停在沈霏常去的商场, 去她经常光顾的时装店, 刷卡买了两套衣服, 又托店员去隔壁内衣店买了文胸, 从里到外都换成新的。
沈霏兴致不高,原来规划的玩乐计划取消, 陈思恬决定带她去远一些的地方散心,忘记这乌烟瘴气的一切。
S市附近有几座海岛, 开发得比较晚, 没有过多人工雕琢的痕迹, 除了零星渔村,便是大片森林和湿地, 以及绵长的海岸线。
海岛与城区之间以隧桥联通, 开车过去只需一个多小时。两人到的时候接近八点,夜色已深,深邃的海面上浮动点点渔船的灯火, 橘红的光影洒在波涛之上,影随风动。
越野车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 沈霏落下车窗, 潮湿的海风瞬间灌进来, 瞬间扬起她的长发。
沈霏眯了眯眼,把挡住视线的那绺头发拨至耳后,指尖无意识地顺着发丝捋下去,摸到几乎垂到腰际的发梢,蓦然一愣。
跟陈思恬在一起后, 她再没剪过头发,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长了。
沈霏扭头看了身边人一眼,陈思恬条件反射摸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沈霏静默片刻:“没事……”
手心里的发丝柔韧顺滑,没有半点分叉,比以前她花重金养护出来的发质更好。
她总是喜欢换新发型,跟买新衣服似的,吹染烫轮番折腾,化学试剂频繁摧残下,再好的头发也免不了干枯分叉。
造型总监Tony老师不止一次用兰花指掐着她的头发叹气:“我的大小姐,你瞧瞧这头发脆的,轻轻一拽就断了。心情不好可以做做美容买买包,千万别再折腾自己的头发了哈。”
沈霏笑了笑,没往心里去,头发不好,剪掉就是了。
爱情也一样。
再一次分手后,沈霏干脆把长发剪到齐肩,伤人的东西,不要也罢。
后来跟彤彤也好,跟未【知【数酒吧里偶遇的妹子也好,双方谁都没走心,只是临时拿对方凑数,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孤单。
跟陈思恬的相遇,却成了从没预想过的意外。
当晚两人在农家乐住了一晚,其实也没睡几小时,沈霏睡不惯那么硬的床,陈思恬白天睡太多,根本没困意。
凌晨之后,海浪声在静谧的深夜中更为清晰,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天色蒙蒙亮,沈霏提议:“要不要去看日出?”
“好啊。”陈思恬立即坐起来。
清晨四点多,整座岛尚未苏醒,春寒料峭,树叉上一排排的麻雀翅膀挤翅膀,依偎取暖。
沈霏站在农家乐门外等,陈思恬办完退房手续,推开挡风幔帘走出来,伸手帮她把衣领往上提了提:“老板说东海岸的湿地最适合看日出,很多外地人三点多就架好单反等着了,人挺多的。我们去那儿吗,还是走远点?”
“去人少的地方吧。”沈霏垂眸看了眼她右手提着的黑色塑料袋,“那是什么?”
陈思恬炫耀宝贝似的将塑料袋晃得哗哗响,卖关子道:“好东西,等会儿给你玩。”
陈思恬鼻头冻得通红,头发随手抓了抓在脑后绑了个揪,眉开眼笑,看不出已经34岁,像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
沈霏嗯了声,抓住她冰凉的左手十指交扣,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沈霏交往过几任女朋友,直的也有,天然弯的也有,相处过程中,都是对方依赖她多一些,她性格比较霸道,倒也相处融洽。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陈思恬这样类型的谈恋爱,谈得还挺开心,并且——
希望能永远这么开心下去。
海岸边的湿地长着茂密芦苇荡,其间用木板搭了长长的通道,方便观光客行走。
如老板所言,最好的一片观测点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个个自备三脚架和相机,准备采风。
陈思恬往前多开了几公里,在铺满碎石的海滩处停车。
两人下车,陈思恬终于拿出藏了一路的黑塑料袋,抽出一根,点燃,嘻嘻哈哈地追向沈霏跑去:“宝贝儿,快看!”
沈霏回头。
天光熹微,空气中是清爽的海盐味,陈思恬的丝巾被风高高扬起,飘进黎明玫瑰色的天际。
在她指尖,是一根如蒲公英般燃烧着的烟花棒。
滋滋啦啦跳跃的火花,像一颗颗微小的流星,划过眼前,坠进海水中错落的岩石缝隙里。
沈霏惊讶地挑了挑眉,唇角随之上扬:“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烟花吗,你从哪儿找来的?”
“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炮竹,海岛不禁,农家乐老板过年时买给家里小孩玩的,剩下一点,让我给收了。”
陈思恬笑眯眯地递过去:“宝贝儿,虽然迟了一天……生日快乐!蛋糕没买到,先拿这个当蜡烛吧,许个愿?”
沈霏接住,问:“你买了31根吗?”
“没,就剩18根了,刚好,我女朋友永远十八岁。”陈思恬拍了个彩虹屁。
沈霏被逗笑了,指尖握着纤细的烟花棒,慢慢地转动,没许愿,反而说:“想听我讲个故事么?”
陈思恬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换上难得的正经,认真回应:“想。”
这片石滩离芦苇荡很远,人迹罕至,游客的喧嚣隐没在海风与浪涛声下,周围安静得仿佛此刻全世界只有她们二人。
沈霏低头看着指尖那束星微的花火,缓缓开口,将自己腐烂发霉的家事,一点一点地,从严密封口的老旧坛子里倾倒出来。
她讲了青春期撞见父亲和陌生女孩在车库接吻,大学时在景区看到母亲和年轻男子携手游玩;讲他们如何在外人面前扮演举案齐眉,私底下当着她的面,又是如何歇斯底里地对骂。
他们身边的人更换频率很高,到后面,沈霏已经放弃计数。
对不忠而言,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发生一次,哪怕只是精神出轨,婚姻关系便已破裂。
可怕的是,有的人不能及时止损,在已经不健康的爱情中越陷越深,越忍让越受伤。
沈宏正跟姜靖芸的关系,比这个更病态。他们拿这段婚姻当做谋财求权的垫脚石,各玩各的,绝不离婚,因为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不是同林鸟,而是拴在同一个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政治上的交易,商场上的暗箱操作,沈霏不想知道,她讨厌待在那个污浊肮脏的家里,搬去大学宿舍住了七年。
工作后,姜靖芸招呼都没打一声给她买了栋别墅,她不肯收钥匙,对方直接跑到一附院找她,声泪俱下,红着眼睛问她:“霏霏,你是不是嫌妈妈的钱脏?”
沈霏绷直唇线,沉默无言。
姜靖芸说:“你那个爸爸做过什么混账事,你应该也知道。我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能抓住的就只有钱。妈妈这么拼,就是为了万一你爸爸出事,我还能保你衣食无忧。我为女儿打算,难道错了吗?难道连女儿的爱,我也要失去了吗?”
医院人来人往,不时有人驻足远望,好奇地打量这位失态的贵妇。沈霏没办法,只好接下钥匙,将她哄走。
烟花棒静静燃烧,快燃到尽头时,陈思恬便会点燃一支新的塞进她手里。
那一点火星,如同寒冬冷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儿手中燃烧的火柴。
以微弱的力量,支撑她讲下去。
“其实我跟他们,没什么不同。”沈霏低垂眼皮,声音轻得被海风一吹就散。“我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还用着我最不耻的钱,活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第17根烟花棒烧到尾端,沈霏捏着短短一截希望,声音暗哑:“这才是真实的我……我是被肮脏发臭的沼泽水浸泡长大的,骨子里刻着不忠的基因,血液流淌着腥臭的铜臭。”
“这样的我……”
烟火燃到尽头,渐渐熄灭,沈霏松开手,希望烧成灰,融进海水里,消失不见。
“不值得你爱。”
跟陈思恬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快乐,快乐到忘记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有那么一瞬,相信她曾经许诺的那句,“我可以给你归宿”。
但沈宏正的出现惊醒了这场太过美好的幻梦,她不是梦幻城堡里的女王。
她在泥沼里。
又何必拖无辜的人下水。
相处越久,越知晓陈思恬的好。她跟之前那些女孩非常不同,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生闷气,不会一不高兴就威胁分手拉黑联系方式,不会花样百出地试探自己对她有多爱。
她始终站在那里,带着大大咧咧的笑,天塌地陷,她也不会走,像个真正的骑士,永远永远,守护心上的女王。
可现在,她要推她走了。
沈霏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会任性地大喊,你能不能跳下来陪我。
她不能这么自私。
陈思恬将来会有很光明的前程,她不允许自己的家庭成为她履历上的污点。
她爱的女人,要迎着光走,跟随许脉那样雪一般干净的领路人,向着科研高峰,向着医生神圣的荣誉之巅,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