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甜的心事
许脉拔出穿刺针,在伤口处盖上纱布,脱下手套,转身安排护士:“联系手术室,准备收病人。”
然后拿出手机联系夜班医生,这次终于打通了。
许脉简明扼要地说:“SICU5床病人急性心包填塞,已经穿刺抽液,我现在把他推到手术室,你直接过去。”
挂了电话,许脉对闵玥说:“帮我一起推过去。”
“好!”
两人和护士一起,将病人送至手术室门口,许脉交代清楚情况,由麻醉医生和巡回护士接手。
大半夜的还做急诊手术,麻醉医生一脸疲惫,忍不住埋怨:“有些人做个手术闹出一堆并发症,折腾病人又折腾我们。要是人人都像许主任一样就好了,我就喜欢跟许主任上手术,不拖沓、并发症还少。”
前脚手术室刚把病人接走,后脚夜班医生赶到,跟许脉交接之后,进了手术室。之后是行心包引流术还是心包切除术,就交由主刀医生把控了。
至此才能确定,病人性命无忧了。
闵玥摘掉口罩,抹了把额头的汗。手微微颤抖,双腿也酸软无力,是紧张过度的后遗症。
闵玥蹒跚着走入等候区,瘫进座椅里,一阵阵地后怕。
如果许脉没在实验室,赶不来怎么办?
如果师兄们滞留在急诊科,回不来怎么办?
假如只有自己在场……
闵玥沮丧地垂下头,捂住脸,为自己的无能力为而羞耻,为差点害死了一个人而自责。
“闵玥。”
听到许脉叫她,闵玥抬起头。
许脉站在她身边,静静地问:“不回去吗?”
“我想呆在这儿……”
我想确认他是百分百安全的,没有因为我的无能而出现意外。
闵玥情绪很低落,平时总在笑着的一双眼,此刻像是一潭幽暗的死水。
“师父……”
“嗯。”
敛着泪光,闵玥不敢眨眼,生怕被许脉看到她的窘态。“我太糟糕了,对不起……”
那句对不起,分不清是对患者说的,还是对许脉说的。
许脉沉默了很久,久到闵玥觉得她可能太失望,已经不想理会自己了,忽听到她说:“这是我的手机号。”
闵玥抬头望去,泪眼朦胧中,看见许脉嘴唇动了动,报了一串数字。“记到通讯录里吧。”
“嗯……”
掏出手机,视线凝在新增联系人界面,闵玥想起今天中午,陈思恬本来是要把许脉的好号码给自己的,是自己拒绝了。
假如当时就记下来的话,可能出事的时候,就能立刻想起来打给许脉,避免不知所措地浪费时间。
沈霏说得对,矫情。
自己的矫情,差点害了一个人。
“啪嗒”。一颗豆大的眼泪砸在屏幕上。
脑袋上一沉,是许脉的手。
“有事打给我。”
闵玥红着眼眶,仰起脸,对上许脉温和沉静的视线。
“任何时候,我都会赶过来。”
“师父……”闵玥瘪瘪嘴,没忍住,两行清泪一下子涌出来。
“明天我教你怎么做心包穿刺。”许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早点回去吧。”
“嗯……”
憋了很久的情绪找到倾泻口,一颗又一颗眼泪掉了下来,手机屏幕上聚集了一滩泪珠。
闵玥握着手机抽噎,边哭边自我反省。
我不能躲在“许脉的徒弟”这个光环之下。
要快点,更快点…早点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来说不会出现病房没有医生值班的情况…这里是剧情需要,其中的bug就睁只眼闭只眼吧…T^T
另外…小明月,我觉得你人设崩了…
闵玥:早就崩了…你把我写得一会儿像个段子手,一会儿是个天真愚蠢小可爱,一会儿又走苦情励志路线…
蠢作者:那你希望被写成啥形象?
闵玥:能搞笑能可爱能励志能暖心的全方面人才!
蠢作者:…………
第20章 言传身教
闵玥默默垂泪,独自坐在门口等候。
夜班医生下了手术台,跟她说手术顺利,病人情况良好,不用担心了。她摇摇头,表示要继续等。
直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麻醉医生推着病人出来,准备送回SICU,闵玥才终于放下心。
哭了很久,脑袋有些缺氧。闵玥晕沉沉地走回休息室,爬上高低床的上铺,躺下,拉开被子,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砸在小腿上。
闵玥打开床头灯,一看,是重症监护室7床病人家属送的锦旗,她藏在被窝里的,忘记转交给许脉了。
暗红色的锦旗上,写着金色的“救死扶伤,医德高尚”两行字,最右列是“赠:F大一附院,许脉医生及其团队”。
闵玥的目光久久地凝视在“团队”那两个字上。
在病人眼中,自己是跟师父一个团队的,但其实……自己的水平远远够不上进入那个团队。
现在的自己,只会给师父抹黑。
闵玥爬下床,把锦旗叠好,放进储物柜锁起来,打算明天交给许脉。
只有师父才配得上“救死扶伤,医德高尚”这八个字。
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沟。
闵玥躺回床上,提起被子,捂住了脸。
第二天晨会,夜班医生重点讲述了昨晚SICU5床病人的抢救经过和后续治疗方案。
郑主任听后脸色十分不好,严肃地指了指责任医生,说:“你跟我过来。”
在场的各位面面相觑,那位主治医师本月主刀的手术中,已经出现两次严重的并发症,看来主任要严厉地批评他了。
闵玥无心留意别人的事,跟邓桑一起,蹲在角落里装蘑菇。
陈思恬凑近,撞撞她的肩膀,说:“怎么情绪这么低落,吓傻了?”
闵玥垂头看脚尖,不说话。
见她状态不对,陈思恬宽慰道:“听说昨晚只有你一个人在场?心包填塞确实比较凶险,但穿刺术呢,是心内科的强项,咱们接触的不多,好些主治医也没亲自动手做过,你不会也是正常的,别太自责。”
知道她是好意安慰,但闵玥无法轻易为自己开脱。
她已经正式在临床工作了,不再是没毕业的实习生,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带教老师,撒手不管,躲在别人身后。
她早晚会成为某人的责任医生,她要对那些信任自己的人负责,不可以事事都向别人求助,在发生意外时,更要挺身而出、争分夺秒地救人。
没有犹豫的时间,没有后退的余地。
陈思恬对她太过宽容,做得不好,就鼓励;做得太差,也安慰。闵玥一直都很感谢她的好意,但此刻,闵玥意识到,光有这些是不行的。
她需要有人严格地批评她,指出她的不足,以免她沾沾自喜、故步自封。
许脉就是这样的人。
她不会包庇自己的错误,而是当场指出,传授正确的做法,而后引领自己,一步步向前走。
她需要这样的师父。
她需要许脉。
交班后没什么事,下夜班的医生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别人陆续都走了,闵玥还留在值班室干活。
“师父,昨天的手术记录,我写好了,需要你签名。”闵玥很沮丧,说话都没有平时大声。
许脉接过记录本,检查一遍,指出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
闵玥沉闷地应下,转身想找个没人的桌子,趴着静悄悄地写,却被许脉拦住了。
许脉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在这儿写。”
“好……”
闵玥低眉顺目地搬了把椅子,坐到许脉身边。
写了几行,钢笔没了墨,闵玥伸手去拿墨汁瓶,一抬眼,发现许脉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中午有事吗?”许脉问。
闵玥摇头。
“那等下教你心包穿刺。”
“好的,师父。”
把手术记录修改好,让许脉审完签了字。之后又帮几位病人办好出院手续,忙完回头一看,许脉不知何时离开了值班室。
想着她可能去查房了,闵玥先去把练习心包穿刺要用的仿真模型取出来,搬到休息室。
心外科一直以来都很少有女医生,所以休息室面积不大,只有十几平方,放下一个储物柜、两张高低床之后,就没剩多少空间了。
挨着窗户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方桌,用来放水杯、纸巾之类零碎的生活用品。许脉进心外科之后,又在储物柜对面、休息室门后的位置,挨着墙放了一张窄窄的简易书桌。
据陈思恬说,许脉入职前两年几乎以休息室为家,很少离开医院。她总坐在门后的椅子上看文献,最夸张的时候,桌书桌上摞起来的资料将近有上铺那么高。
至今陈思恬说起这件事,仍然啧啧称奇,感叹网购的两百多块的书桌质量竟然这么好,摞那么多书都没压塌。
后来许脉买了房,将那些书籍搬回自己家,这张桌子才空了出来。
闵玥知道它曾经是师父的书桌后,使用时就格外小心,把饭盒放在上面前,要先铺两层报纸,吃完饭还要拿湿抹布擦拭几遍,生怕留下油迹。
在闵玥的护理之下,这张桌子成为休息室第二整洁的地方——第一是许脉的床铺。
闵玥将仿真模型轻轻放到书桌上,又去护士站找了一套心包穿刺要用的器械,摆在模型旁边。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闵玥等得都犯困了,许脉还是没出现。
她连续两晚睡眠不足,即便年轻,身体也扛不住了。想着在师父来之前小憩一会儿,闵玥便趴在桌上眯起眼,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时分。
陈思恬开门进来,没留意门后有人,哐地一下撞上闵玥坐的椅子,后者被吓醒,惊魂甫定地转头去看怎么回事儿。
“小明月?”陈思恬侧过身,从门缝里挤进来,见闵玥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还压出几道红褶子,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闵玥揉着眼睛打哈欠,口齿不清地回答:“我睡了一觉。”
“你这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太阳都落山了。”陈思恬脱下白大褂,挂在门后的挂钩上。
闵玥惊得直瞪眼。“太阳下山了?”
她慌张地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天空褪色成深邃的蓝,路灯柔和的暖光将窗玻璃染黄。
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AM”变成了“PM”,硕大的阿拉伯数字清楚地告诉她,现在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我睡过了!”闵玥懊恼地抓头,“我师父走了吗?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