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许脉顿觉这沓材料如烫手山芋，她已经答应了闵玥不去相亲，不敢接，却也不好直接拒绝，毕竟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害羞了是不是？”见她不接，郑主任自顾自地抽出一份，介绍起来：“我觉得这个最适合你，S市人民医院肿瘤科的主任，都是同行，有共同话题，能理解支持你的工作。肿瘤科相对来说没那么忙，赚得也不少，有时间和能力照顾你。”
　　许脉安静地听着，表情客客气气的，看不出感兴趣。
　　郑主任又介绍了其他几位优秀人选，见她一直不说话，便问：“都不满意？我们老人家的眼光可能跟你不太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合适？”
　　许脉说：“是不太合适……”
　　“具体哪方面不合适？你说一说，我让老太婆重新物色。”郑主任十分热心。
　　许脉迟疑了会儿，既然自己决定不去相亲，那就应该说清楚，免得让老人家白操心。但这样出尔反尔，有点耍人的感觉，也不好。郑主任对自己诸多提携，她不想伤长辈的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语塞片刻，突然想起微博上看到过的段子，许脉悄悄掂量了下，觉得这个借口还算合适，并且能一劳永逸，老人家不会继续帮她张罗了。
　　郑主任看着许脉，等她的答复，后者移开视线，轻轻开口：“性别不合适。”
　　像是没听清，郑主任皱眉确认：“性格？”
　　许脉重复了一遍，并且着重念清楚第二个字：“性别。”
　　“性别……不合适？”郑主任似乎没听懂，低头沉思片刻，猛地挑眉，明白过来。
　　这事不好说太细，拿着文件袋的手颤了颤，郑主任话里有话地问：“你……嗯？！”
　　许脉敛下视线，安静而肯定地：“嗯。”


第56章 试探
　　郑主任沉默半天, 像是在回忆许脉往常有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倾向, 良久之后, 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怪不得院里的各科骨干前仆后继全部失败, 怪不得曾原不受待见，怪不得她三十多岁没有半点恋爱绯闻。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郑主任露出惋惜的神情：“我懂了。”
　　许脉轻轻地嗯了一声, 果然还是让他失望了吧。
　　郑主任将那沓没用的材料收起来，痛心疾首道：“你早该说出来, 这样我们能早点帮你物色正确的对象, 你看看, 一下子耽误了这么多年。”
　　许脉愕然抬头：“主任，您……不介意吗？”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 爱情不分国籍年龄性别，是吧？”郑主任跟大学里那帮新新人类待久了，学会了不少新潮的说法。“你也不用管别人怎么想的, 你过你的，开心就行, 别人要是背后碎嘴, 就当他们是苍蝇。”
　　跟预想的效果截然相反, 许脉处在震惊中，无法接话。
　　郑主任却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说起来：“女孩子也挺好，心细，会疼人。你有车有房, 业务能力又强，样貌品性更是没得挑，这一说出去，那些家里有适龄闺女的，还不抢疯了。”
　　“到时候挑花眼就麻烦了，你先想好喜欢什么样的。教师不错，公务员也挺好，同行也可以，做什么工作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跟你相处得来。你就是太安静了，心里有什么事都不说，最好找个互补的，活泼大方懂礼貌，善良热情又温柔，就像……”
　　郑主任摸着下巴思考了下。“像闵玥这样的，就很不错。”
　　许脉蓦地有些心潮翻涌，笑容无意间爬上嘴角：“她很好。”
　　郑主任做了几十年领导，锻炼出了看脸色读心思的技能，见许脉表情里露出一丝难掩的甜蜜，顿时猜到一二。
　　像是解决了什么老大难问题，郑主任轻松地叹口气，站起来，把裤子上的褶皱拍平整。“行了，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了，就不瞎操心了。你安心休养，不用急着回来上班，我先走了。”
　　三天后，许脉办理了出院，闵玥特意请了一小时假来接她。
　　住院半个多月，同事送了许多营养品，闵玥帮忙搬到车上，恍惚间想起之前两人合力抬苹果的画面，不由得笑起来。
　　许脉见她盯着电梯门傻笑，问：“想什么呢？”
　　闵玥颠了颠挂在胳膊上的营养品礼盒，笑道：“上次在小区被邻居当成开水果店的，这次会不会被师父的邻居当做推销保健品的？”
　　许脉也笑起来，问：“苹果吃完了吗？”
　　“还早着呢，我跟胖胖每天很努力地吃，也才吃掉一小半。”
　　“送给别人一些？”
　　“不。”闵玥立刻拒绝，“那是师父送给我的，我才不要和别人分享。”
　　奶凶奶凶的语气，瞪得圆溜溜的眼，活像护食的小动物。
　　“我打算做成苹果酱呢，可以涂在面包上，给师父当早餐吃。师父以后真的得注意了，三餐一定要按时，不要再那么折腾自己了。”
　　闵玥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极小声地说：“我会心疼的。”
　　许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见许脉不回答，闵玥怕她不答应，着急地嚷嚷道：“师父要跟我拉勾。”
　　“好。”许脉站近了一些，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她们俩都提着礼品盒，手没都闲着，闵玥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许脉真的照做了，小脸顿时红成一颗大番茄，内心的热血像煮沸的开水，咕噜噜地翻腾，从耳朵往外喷热气。
　　闵玥羞涩地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身边人，许脉淡淡地笑着，视线跟她撞个正着。
　　被抓包的闵玥嗖地垂下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心里其实炸开了花，嗷嗷直叫——
　　师父也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她拉我手了，还对我笑，她一定喜欢我！
　　自我感觉良好的闵玥简直要飘起来了，之后一整天都处于嘿嘿嘿傻笑的状态。
　　陈思恬忍不住打趣道：“前几天还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现在又一副热恋的表情，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小明月，快跟我们分享一下。”
　　“不要瞎说。”闵玥立刻换上严肃脸，一本正经地写了会儿病例，很快又傻笑起来。
　　陈思恬跟另一位知情人邓桑隔着办公桌对了对眼神，无声地交换“你懂的”信息。
　　梦幻般的甜蜜持续了不到24小时，在第二天早上破灭了。
　　从进一附院大门开始，闵玥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飘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穿过花园时，路过的护士们纷纷拦下她，问她是不是许脉的徒弟，得到肯定答案后，对方异常兴奋地问许脉今天会回来上班吗。
　　“应该会吧。”闵玥说完，发现对方更加亢奋了，双眼直放光。
　　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心里犯着嘀咕走到10号楼楼下，看到门前的盛况，闵玥彻底惊呆了。
　　进楼的大门上挂着一条红艳艳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许主任痊愈！”
　　门口站着两排年轻的小护士，个个面若桃花，激动得叽叽喳喳，像群聒噪的麻雀。
　　“丽丽，你看我是不是浮粉了，我昨晚太兴奋失眠了，今天皮肤状态不好。”
　　“我这眼线画的可还行？好久没化妆了，手有点生，特意画了个上挑的眼尾，这样显得妩媚一点。”
　　“呼……衣服太紧了，勒得我喘不过气。”
　　“你吃胖了吗？”
　　“不是，我今天塞了三张胸垫。”
　　闵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问：“你们在干吗呀？”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在等许主任啊。”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个科的，却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心外科楼下拉横幅等她师父，莫名其妙，非常可疑。
　　闵玥警惕道：“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你不是许主任的徒弟吗，竟然不知道。”
　　护士们窃窃私语起来，本以为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闵玥，但现在看来她们师徒关系也没有多亲近，闵玥连这都不知道。
　　闵玥急得直挠脑袋。“你们在说什么呀？”
　　垫了三张胸垫的妹子骄傲地挺胸：“全院人都知道了，你们郑主任要给许主任安排相亲，搜集了好多帅哥，结果许主任一看，说不合适。”
　　“他们不合适，我们合适啊！”画着眼线的妹子补充道。
　　“就是就是！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个个都跟大爷似的，有几个顾家疼老婆的？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美美的，看着就赏心悦目。都是女孩子，懂对方心思，一起逛街啊做甜点啊，来大姨妈一起喝红糖水啊，想想就很甜蜜。”
　　闵玥听明白了，她们跟宋医生抱着同样的念头！什么长得美美的，我看你想得也挺美的！
　　闵玥气得直哼哼，捋起袖子想要理论，忽然从楼上飘出一句喊话：“小明月！快上来开早会！”
　　陈思恬从玻璃窗探出头，冲楼下招招手，露出搞事情的微笑。“各位小美女，在等我们许主任吗？她就快到了，加油哦！”
　　然后冲闵玥喊：“快点上来，就等你了。”
　　闵玥不想走，可又不能让一大帮人等自己，气得跺了跺脚，恨恨地从她们中间穿过去。
　　上了楼，换上白大褂，闵玥专门捡了个靠窗的位置站着，耳朵听着交接班的内容，眼睛盯向外面，关注她们的一举一动。
　　没多久，宋医生也来了，还抱着束花。
　　这并不稀奇，全院人都知道宋医生喜欢许脉，摆在明面上追了好几年了。
　　护士们见她也来了，有点怯怯的，毕竟人家是医生，跟许脉有共同话题，更有竞争力。自卑地后退几步，过了会儿，又不约而同勇敢地走向前。
　　医生又怎么了？真爱是不分职业的！
　　许脉到的稍晚，跟走红毯的明星似的，被团团围住。这个送了她一束花，那个送了她手工织的围巾，这个送了她亲手做的早餐，那个送了她厚厚一沓情书。
　　闵玥气得直咬牙，等看到许脉推脱不掉，将全部礼物收下了，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陈思恬站在她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多，感叹了一句：“墨爷也太受欢迎了，拒绝了全院男医生，谁能想到，还有全院护士妹妹等着呢。”
　　闵玥手上一用力，直接把钢笔帽上的别针扭折了。
　　一连好几天，无论走到哪儿，许脉总能感觉到秋波一样含情脉脉的眼神，每天早上都会收到各种口味的爱心早餐，一到下班时间，就会有小护士冒出来申请和她约会，甚至还有人等在许脉的车前，说要共度美好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