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甜的心事
众人惊讶地啊了一声,说:“你闷了个大招啊,平时很少秀恩爱,直接公布婚讯,真有效率。”
有人挤眉弄眼,笑得十分有深意。胡易道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关系又好,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丧丧,你是不是有了啊?”
邓桑一一发完请帖,用病历本打了下他后背,又气又羞道:“你别乱说!”
“哦,那就是觉得自己老了,怕嫁不掉了,哈哈哈哈!”胡易道欠打地开玩笑。
邓桑气得脖子都红了,急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人生有挺多意外的,比如这场MERS……很多事不能等,等到最后,可能反而没机会做了。”
结婚在每个人的漫长的生命中,都是头等大事,它极可能决定一个人之后几十年的生活。
婚后还要肩负起对一个家庭,甚至包括双方父母家庭的责任,要抚养教育子女。这份重担扛起来,就无法放下。
可是比起付出,当代年轻人更注重享受,要为家庭放弃个人的快乐,或者牺牲自己的事业,对他们来说,很难接受。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恐婚,需要有足够的冲动,才能鼓足勇气,迈入婚姻殿堂。
没有“准备好”这种说法,岁月流逝得太快,来不及让你做足准备。很多夫妻都是边探索婚姻真谛,边面对应接不暇的挑战,等到白发苍苍时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已经携手走了这么远。
邓桑遇到了结婚的契机,便抓住了。
婚礼定在5月20日,按照S市当地风俗,晚上办酒席,心外科所有不值夜班的医生护士都去了,坐了六张大圆桌。
闵玥的大学同学脱单的都没几个,更别提结婚了,中学同学倒是有几位已婚,不过她那时忙着毕业,只包了礼金,没去吃酒席。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朋友的婚礼,又新鲜又期待。当蕾丝头纱从远处飞来,款款落在新娘头上时,闵玥兴奋得尖叫起来,比邓桑本人还要感动。
许脉侧目看她:“你喜欢飞行头纱?”
闵玥狂点头:“喜欢!多梦幻啊!”
她眼里闪烁着星星,满脸憧憬。
知道她有颗少女心,许脉露出笑意,在桌子下面牵住她的手:“好。”
闵玥眨眨眼,琢磨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悄声问:“师父想要举行婚礼吗?”
许脉轻轻捏着她无名指的末端:“嗯。”
想要给你一场婚礼。
或许并不盛大,但别人都有这项仪式,舍不得让你的人生留有空白。
想要向你证明,也让叔叔阿姨安心,你选择了我,人生并不会出现缺憾。
闵玥显得很高兴,伸长脖子到处观察,学习邓桑是怎么摆酒席的,取取经。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许脉没有直系亲属,那……还有什么亲戚可以出席她们的婚礼呢?
犹豫了下,凑到许脉耳边问:“师父打算请哪些亲戚来呀?”
许脉的笑容忽地僵住,渐渐消散了。她移开视线,望向远处舞台中央的两位新人,淡淡地回答:“以后再说吧。”
见她这副反常的表现,闵玥明白自己大概是触碰到不该提及的话题了。乖乖闭嘴不再追问,可心里隐约有点不舒服。
师父对我有秘密呢……
抛花环节很快到来,掀起一个小高.潮,宴会厅内众多单身女性一起挤到舞台下,准备抢新娘抛出的花束。
胡易道捋高西装袖子,露出一截手腕,也要去抢。众人笑他:“哪有大男人抢花的。”
胡易道哈哈一笑,无所谓地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为了脱单拼了!”
挤进去人群中,还特意跟台上的人打招呼:“丧丧!等下把花抛给我啊!”
西装笔挺的大小伙子,站在一群漂亮姑娘中间,特别乍眼。
邓桑捂嘴偷笑,转身背对众人。司仪倒数“三、二、一”,她举起花束,用力向后一抛。
全场响起哄笑,闵玥她们桌离得远,急得站起来往前看。只见胡易道右手高举鲜花,左手握成拳,像踢进球的足球运动员一样,振臂高呼:“YES!”
司仪主持过上百场婚礼,出现这种突发状况,也能巧妙化解:“这位帅哥,你可以把花送给在场的某位女士,说不定会开始一段缘分哦。”
胡易道把花送给了一位伴娘,直男式大喇喇地问:“你好,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起哄的笑声和掌声再次响彻大厅。
随后,喜宴开始,新郎新娘换了衣服,依次向来宾敬酒。
转到闵玥她们这桌时,邓桑没接兑了水的酒盅,让伴娘给自己倒了杯真酒,双手端起,郑重地敬了各位同事,然后略带醉意地看着闵玥和许脉,说笑道:“下次就轮到你们啦。”
大家伙同时捧腹大笑,十分八卦地期待她们的回应。闵玥还没来得及害羞,陈思恬先开口了:“说不定我比她们先结!”
“也可能是我!”胡易道贼兮兮地笑着跑回来,骄傲地挥挥手机:“我要到伴娘的微信了!有戏!”
“你那八字还没一撇,人家两对肯定比你快。”护士长经常玩微博,掌握大把新消息,解释道:“网上说今年内,同性婚姻就能合法。”
在场的各位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还真没几个人天天留心网络上的新闻,听她这么一说,惊讶之余,连忙跟闵玥她们三人道喜。
郑主任慈眉善目地笑着,端起酒杯朝闵玥和许脉示意:“下一场就吃你们的喜酒了。”
闵玥应和地微笑,不由得又想起刚才聊到办酒席请亲戚时,许脉有所隐瞒的反应。
她到底瞒了些什么,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
作为最亲密的另一半,闵玥有点受伤。
第93章 移植
心外科迎来送往, 不断有病人住院, 也陆续有治愈的患者出院。人生也是如此, 充满了团聚与分离。
邓桑婚礼后第三天, 全科的人再一次举行了宴席,不过这次是欢送宴——曾原结束进修, 准备回原单位上班。
组织这场饭局前,大家犹豫要不要叫上许脉和闵玥, 毕竟曾原追求过许脉, 怕他们三个尴尬。最后还是曾原主动邀请的她们俩, 以同事身份。
到最后轮番敬酒环节,曾原走到她们旁边, 露出一点落寞, 举杯笑道:“祝你们幸福。”
许脉礼貌回应:“祝你前程似锦。”
成年人的爱情,拿得起放得下,爱的时候温和克制, 离开时也要有风度。
三杯酒入喉,过去种种都一笔勾销, 心中只留下最纯粹的祝福。
第二天交接班晨会, 夜班医生一脸疲惫, 眼睑下方浓郁的青色。一看他们的状态,大家就心里有数了,昨晚并不平静。
果然,他们神色凝重地说:“重症监护室3床那个小姑娘,昨晚短阵室性心动过速, 一直室颤,抢救了好几次,根本不敢离开,在床边守到天亮。再不移植的话,难说还能不能撑下去。”
闵玥记得很清楚,SICU 3床的女孩,才26岁,跟她差不多大,刚结婚两年,住院的时间却有一年半。
闵玥进一附院前,她就已经住进SICU,有时情况好转,转入普通病房,要不了多久又会恶化转回去。
她患有左心室发育不良综合征(HLHS),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出生后就必须用药物控制血压、增强心肌功能。
两周大左右就要接受一期Norwood手术,连接右心室与肺动脉,让右心室代替左心室功能,向全身供血。
当长到四至六个月大时,还要做二期Glenn手术,连接肺动脉与上腔静脉。
一岁半到三岁期间,再做Fontan手术,建立肺动脉与下腔静脉的联系。
复杂先心手术逆天改命,难度极大,是接近神的领域,全国能做这套手术的外科医生寥寥无几。即使非常顺利,三期都做成功了,只不过延长寿命,无法根治,最后还是要等待心脏移植。
这是唯一的治疗手段,然而供体很少,等待救命的终末期心脏病患者很多。
一年前院方已递交了申请,之后就是漫未【知【数长的排队,等待配型合适的心源。
只是……这种等待遥遥无期,并且绝望,大部分人都没有等到最后一丝机会。
随着病情急剧恶化,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希望也日趋渺茫。
她的丈夫与她同岁,两人是高中同学,相恋多年修成正果,甜言蜜语还没说够,就不得不面对生离死别。
闵玥不止一次看到那个年轻的丈夫,探完病后,一个人蹲在走廊里埋头大哭。她的婆婆和亲生父母,每次都会在查房时,一遍遍地含泪祈求,救救他们的女儿,她还那么年轻。
真的太年轻了,二十多岁,还有大把的梦想没有实现,还有广阔的世界没去见识,还有爱人、父母,没有爱够。
看着病床上虚弱无助的她,闵玥总会想起发生职业暴露后的自己,那时有多么绝望,又有多少遗憾,她的心情,一定比当时的自己糟许多倍。
想要尽可能地帮点忙,闵玥积极地学习大量有关心脏移植的知识。当许脉那篇关于心脏移植排异反应的论文在《NATURE》杂志上发表出来后,她第一时间拜读了。
可是读完之后,心情并没有轻松一些。受体接受移植手术后,需要终身服用免疫抑制剂,定期到医院检查心脏功能和排异。另外,由于免疫抑制药物的副作用,受体容易出现肾功能不全,甚至得肿瘤。
经过移植手术后,患者真的能够获得新生吗,真的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生活吗?闵玥心里打了个问号,准备晚上问问许脉。
谁都没想到,在山穷水尽时,幸运之神眷顾了这个年轻的女孩。
下午四点多,正是血糖浓度下降,人感觉疲倦的时候,闵玥写病历写得手疼,甩甩手腕,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哈欠打到一半,郑主任疾风一般地推门进来,挂掉电话,表情严肃,语速飞快地说:“找到供体了!”
值班室内所有医生猛地站起来,闵玥张开的嘴忘记合上,惊得僵住了。
“刚才T市人民医院有一位患者脑死亡,系统把心脏自动分配给了3床的那个姑娘。5分钟前心脏已经摘下来,他们的人搭乘最近一趟航班,三个半小时后送到。”
OPO(体器官获取组织)负责将器官信息录入COTRS(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系统),系统按照排队时长、病情严重程度等,自动匹配受体。
经过筛选,在等待一年后,她终于被分配到一颗心脏。
郑主任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工作:“小邓,你去让家属签字。胡易道,你开车去机场接。许脉,准备进手术室。”
郑主任边说边拨号,电话接通后,马上向院长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