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该做怎么样的选择，迟疑之后，还是无止境的踌躇不前。
　　这不是一只威武雄壮的九命猫妖该有的心态。
　　顾愉这段时间若有所感，魔教规模稳固并壮大，与其他各派联系愈发紧密，她们收养的孩子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能够独当一面，想来系统在这时提示黎樊，是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她抬起了那双细瘦的手，捧住圆滚滚的猫脸，将鼻尖凑了过去，抵上那湿漉漉的粉色鼻头，呢喃地发问：“樊樊，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黎樊的瞳孔变得尖锐，在顾愉长久的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向顾愉复述了一遍蛋八对她说的话。
　　顾愉笑道：”容我去跟大家告个别吧，就说准备浪迹天涯。“
　　顾愉心意已定，做出了她的选择。
　　面对这个选择，黎樊别无所求，只愿归去之后，她能早日见到对方，无论是在所谓的现实世界，还是等待她们去穿越的下一个世界。
　　”好，我与你一起去。“
　　黎樊轻抚顾愉泛灰的发梢，在心里念叨，小鱼干儿，要对大家笑着告别呀。
　　可不要哭啦。
　　“不会的。”顾愉牵起两只柔软的猫爪，拇指分别按住，对黎樊笑道，“已经有了一个好的结局，一定能够笑着告别。”
　　自她挑起魔教重担的那一刻起，就未曾再流过泪；她无愧于心，更感激有黎樊的陪伴。
　　黎樊张了张猫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在顾愉面前，可无法隐藏自己的情绪呢。
　　待到她们归去的时刻，她不仅要听“你是我最爱的猫猫”，还想听顾愉笑如春水地对她说上一句“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八十七章、心魔

　　仙云缭绕，群山耸立, 鹤鸣声起, 道法合一。
　　悠长的诵经声自遥远处传出, 一圈圈荡漾开来, 飘到一双绒毛蓬松的猫耳里。
　　橘猫转了转她的耳朵, 抬起头，双眼望见那白缈缈的山门，以及守门的两个仙童。
　　还是熟悉的建筑, 还是熟悉的服装。
　　黎樊发出了能被称为土拨鼠的尖叫声, 脑内混乱不已，甚至有那么一秒想要从山崖上来一发自由落体：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好回归原本的世界吗！谁来告诉她, 她怎么又穿到了轩辕仙门？
　　她甚至联系不上蛋八，这一回, 对方不是无视她, 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本就存在感薄弱的系统不见了，黎樊这下变成孤家寡猫，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心态崩坏的前一秒, 她匆匆化成人形，那是出遇顾愉时的少女模样。
　　黎樊以比送快递儿还快的速度杀往轩辕们大殿。不知她回来的这一日是什么日子, 没准她的女主还坐在那把古朴的轮椅上等着她呢。
　　来到大殿中，却正赶上一群弟子诵读经文，隐约能听出是某种平心静气的心经, 好好的一个仙门搞得像个大型带发修行现场。
　　有滥竽充数的眼尖者看到了黎樊，当即停下假装诵读的嘴，转而高高举起手，朝正在人群中转悠检查的掌门喊道：“秦掌门，有一名女子进来了！”
　　被称为“秦师父”的男子快步往说话的那人身边走去，手上的戒尺敲了他的脑袋和手心：“好好读，你的掌门没聋更没瞎！”
　　黎樊认出对方正是顾愉当年的三师弟秦淮。她虽然未接触过此人，秦淮留给她的印象是耿直好脾气的，怎么管起徒弟来这么冲，一言不合甩戒尺？
　　黎樊愣了愣。等等，尽管是修仙者的世界，秦淮变得比她们离开时成熟了不少，还当上了掌门，说明这是之后的世界，时间线没有往前倒推。那顾愉呢？她还在不在这里？
　　黎樊想着，秦淮却稳步走了过来，口中带着不可思议：“黎樊姑娘？你是黎樊姑娘吗？”
　　黎樊还没开口回答“是”，秦淮早已激动地九十度扭过头，冲大殿深处喊道：“小七，小七，你看谁来了！”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男弟子喊“赖掌门”的声音，一袭白衣、手捧红色小药炉的女子匆匆小跑而出。她容颜姣好，却是眉间含愁，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是她的丈夫，一脸无奈而宠溺的微笑。
　　此人正是赖婉茗。秦淮与赖婉茗分别任掌门与副掌门，相互扶持，又彼此牵制，在二人的合力下，总算能维持住顾愉在时的水准。组织诵读的清晨，难得偷闲，却见到了怎么也让他们想不到的人。
　　赖婉茗跑到黎樊面前，惊喜地呼唤道：“黎姑娘！”
　　黎樊眨了眨眼，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受：“赖……掌门，你们为何如此激动？”
　　赖婉茗把药炉交到夫君手里，转头扑到黎樊怀里，又哭又笑：“二师姐一直惦记着你！到死都没忘记！”
　　原来他们看见她的喜悦，是因为她与顾愉的那份联系。黎樊心道，若是顾愉知道众人还牵挂着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她对他们说道：“我同她见面了，之后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
　　秦淮听了，很是吃惊：“明明天人五衰，消失在我们眼前的，黎姑娘你说二师姐没死？！”
　　“确切地说，是穿越走了。”
　　那几个跟着小徒弟一起诵经的师叔辈的人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穿越？是去了别的什么我们到不了的小世界的意思吗？”
　　“顾师姐飞升啦？”
　　黎樊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她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她们二人离奇的经历，只因黎樊本人现在也是如坠云雾，不知一切因何而起。
　　而众人得知顾愉的消息，只能用喜悦来形容他们的心情；尤其是顾愉的小师弟，喜得都快蹿上房顶，在上面起舞。他长高了些，眉眼间的青涩尚未褪去，看起来被几个师兄和七师姐保护得很好，对黎樊说的话更是比他们都要直白。
　　他对黎樊恳切道：“太好了，我二师姐还活着！我好想她，能带她回来看看我们吗？”
　　赖婉茗的夫君失笑道：“都飞升了哪有下来的道理？”
　　秦淮疑惑地问：“黎姑娘，那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黎樊简单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从别的世界离开后，分散两处，我到这里来，为的是找到她。”
　　虽说是不知不觉被传送到了此处，她也不能放弃希望。既然到了这里，那便找些有用的线索，轩辕仙门里最不缺的就是身负奇技的修仙者和各式各样的法宝。
　　令黎樊没想到的是，秦淮干脆利落地把赖婉茗推了出来：“小七最善搜魂，你让她找找看，说不定能有用。”
　　黎樊眉眼挑起，还未惊喜过一秒，便冷静了下来，因赖婉茗摇头，十分泄气。
　　赖婉茗告知黎樊，她一直觉得顾师姐还活着。这么多年里，她闲暇时便会进行占卜，而无论她搜寻多少次，那卦象告知她的都是死卦，换句话而言，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顾愉。
　　“你来前的半个时辰，我还在内室卜算卦象，结果还是同从前一样。”
　　事情严重了起来，黎樊眉头紧锁，心里有一个最坏的设想。会不会是她被系统利用完，一脚踹了？她还在局中，只希望顾愉平安无事，就不会是最坏的情况。
　　赖婉茗胡乱地揉了一阵眼角，向黎樊提问道：“先前可曾有能引起你共鸣的法器？说不定你才是能预测出二师姐在哪里的那个人。”
　　我吗？黎樊将整个后背都贴在大殿的墙上，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法器，可以借助它来帮忙。
　　不出多时，她的声音先于她的意识一步从口中飘出，快得连黎樊自己也没来得及想到这个答案，就好像是天上砸下来的一样。
　　“问心石。”
　　赖婉茗小心翼翼地捧来一条帕子，上面是指甲盖大的一片问心石残片，那是百年前与商子规一战时留存下来的，以作警醒。
　　她向黎樊确认道：“你只需要这一片？我们可以去繁界，为你求来一整块的纯净石头。”
　　“多谢，这一片就够了！”
　　问心石，顾名思义，问己之心。黎樊领教过它的用法，而在受到商姓弟子的污染后，它还产生了想不到的奇效：它能与现世连接，带她们看到在此间中看不到的场面；例如，顾愉现在究竟在何处。又例如，作乱的心魔。
　　黎樊原本的心魔是上百只猫将她围坐在一起，嘲笑她的体态。可如今她再进入那幻境，兴许是潜意识里认为一切都不是真的，这空旷的白色空间内，只有她对面的背影。
　　一个穿着橙色长袍的长发之人。那人不仅仅背对着她，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充满磁性的歌声中带着落寞，还有一点凄凉。
　　黎樊单刀直入：“若你可以，请告诉我，顾愉在哪里，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橙色人转过身，一张脸与黎樊有八成以上的相似，却充满邪气，笑容带着讽意。黎樊没有见过他，却觉得，他就是她。或者说，是她内心深处的一部分。
　　阴的背面是阳，他们的神情与周身气场正好相反，黎樊热烈，对方阴冷。
　　他毫不避讳地告知她：“我是你的心魔。你问你的心魔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黎樊暗暗地想，她的心魔也真是个耿直的家伙。既然他是另一个她，她便不用防备。她摇身一变，化为原形，硕大的橘猫占据了白色空间的一隅。
　　心魔却听得见黎樊内心的声音，摆手道：“耿直谈不上，可多谢你夸奖。”
　　黎樊举起猫爪，也学着心魔的模样摆摆手，正儿八经地答道：“不用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
　　心魔来到黎樊身旁，双手按在她肩头，按着她坐了下去，自己也坐到黎樊身旁，化为灰白色条纹猫，前肢搭上了黎樊的后颈肉，语重心长道：“你想见她？你就不考虑换个女主，或者扔下她，自己想办法回去？你心里清楚得很，你被系统抛弃了，你已经得到了系统赐予你的自由。”
　　黎樊有些懒得开口，反正心魔听得见她的想法，她索性拍开他的爪，拿屁股对着他。明明是她的一部分，就应该尊重她一些，而不是一见面就劝她放弃她喜欢的人。不过也是，这是她的心魔，又不是什么知心的兄弟。
　　心魔仍在喋喋不休地劝说：“你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攻略那个叫顾愉的女主？她这么弱，你这么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就什么都说了。你们根本不是一个维度上的生物，相爱？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不是一个维度？”黎樊忽略嘲讽的话语，一下抓住了重点，连忙转过身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你说你是我的心魔，你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