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说她喜欢我
林……菀……柔……
外婆的名字?
傅思盼疑惑的看了老人一眼,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外婆的朋友,并且两人曾经应该关系还很不错,否则这些信件不可能时隔多年依旧保存完好,只可惜外婆已去世多年了,也不知老人知不知道。
傅云思又做梦了。梦里她坐在座位上,老师如往常一样准时八点钟走进教室,不同的是今日身后跟了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着一袭白裙,长发如瀑,嘴角噙笑,用极轻柔的声音介绍自己。那日天气晴朗,阳光透过门框照在女孩身上,金色的光将她晕染成金色,像极了西方神话中的天使。
就这样,她记住了女孩的名字——林菀柔。
梦里,25岁那年她再一次遇见女孩。顺理成章的,她们相遇,相爱,在朋友与家人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婚后女人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她们一同养育了一个叫桑夏的女孩,她们一同周游世界。
四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她们搬进了乡下的房子,种着母亲留下的几亩田地,女人还是会配音,会写作,后来还学会了裁衣,当然缝纫机是母亲留下的,据说那是当初父亲的聘礼。
她们始终没有离开那块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儿长大了,有了孙女,孙女后来也有了孩子。她们变得越来越老,行动越发不便,唯一的乐趣就是相互搀扶着到门边去看夕阳,再后来,夕阳也看不到了——她们病倒了。
女人是先走的。临终前那人拉着她的手,那双眸子已浑浊不堪,可里面依旧照着她的倒影,女人终究看了她一辈子,一如当初许诺的那样。
女人说,一辈子好短,转眼间,我们都老了,可我还没跟你过够。云思,如果有下辈子,你要等我,不要一个人默默走。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一起养育孩子,一起周游世界。
她拉着女人的手,默默擦掉眼泪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那样,然后轻轻的说了声好。
那只握着她的手最终失去力气的支撑跌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而僵硬,她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傅思盼小心翼翼的将那封信放回原处,抬头的时候却见老人嘴角含笑,眼角有泪水滑落。
老人睁开疲惫的双眼,一团白影在眼前晃动,她知道那是照顾她的护士,最近身子越发疲乏,油尽灯枯一般。是了,她很快就要死了,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人了,她必定等急了,这么想着老人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般
又笑了。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缓过来,勉强看清东西,那团白影的面容也越发清晰。老人愣住了,不是因为那人甜美的笑、不是因为那温柔的问候,而是因为那面容,那像极了梦中已经故去的女人的面容。
老人以为是女人回来了,她勾起唇角,微微起身,竭尽全力的伸手去触碰面前的人,“菀……柔……”
外婆?
傅思盼握住老人形同枯木的手指,她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老人果真与外婆相识,否则不会认错,“婆婆,您……”认错了。
指间传来的温暖像极了梦中女人的体温,老人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翻涌的情愫,那人离开太久了,久的记忆都模糊了,有时她都不确定梦里见到的是不是真的,那人是不是假的。但此时,她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你回来了……我好想你。”老人缓慢的说出这句话,眼神清亮了许多。
不知怎么的,傅思盼鼻中一酸,心中难过极了。听朋友说,老人很早就不怎么记事了,什么都记不住,但却极珍惜那些信,知道每一封信中写了什么,知道这些信是谁寄的。老人眼睛也不好了,却能在那么多字中认出哪个是寄信人的名字。
“是,我回来了。”傅思盼石栏杆上坐下,静静的望着泪眼婆娑的老人。
“你是来接我走的?”老人眼中有些恍惚,女孩的脸此时完完全全变成了林菀柔的,这一刻曾经的记忆蜂拥而来,忘记的没忘记的,都清晰起来。
老人的眼神渐渐缥缈起来,像是看向远处,又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记忆,她那么静静的笑着。透过那苍老的面容,傅思盼像是穿越时间看到老人年轻时的模样——正是照片上外婆紧紧搂住的人。
母亲曾说过,外婆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那人不是外公。有一年外婆祭日,外公一个人站在墓前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有些是关于母亲的、有些是关于他自己的。临走前,外公回头对着外婆说,她爱你。
外公说这话时眼睛里盛满了悲伤,那悲伤不像是因外婆爱其他人,更像是相爱之人不能相守的遗憾与悲哀。
“不是。我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你看起来很不好,不是答应过要照顾好自己的?怎么这么不守信?”
老人竭力的摇头,原本温暖的阳光此时也变得冰冷,“岁数大了,身体越发不中用了。不像你,还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菀柔,我有点冷,你抱抱我。”
没人能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简单的要求,傅思盼也一样。
当老人被抱在的时候,全身的冷意像是被暂时驱散了,就如同冰天雪地里你走进炉火旁,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这样还冷吗?”傅思盼倾斜着身子抱住老人瘦弱的身体,像是抱住一个婴儿。
“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温暖……”老人微喘着气,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甚至低的几乎听不见,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是吗……”傅思盼哽咽着,眼泪夺眶而出,“那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感觉,不要忘了。”
“呵呵,不会忘的。”老人轻笑了两声,“当初把你忘了,就错过了一辈子,那以后我再也没忘过关于你的任何东西。”
“菀柔……下辈子,你不要走,等我去找你。”
“好。”
“我们还要领养一个孩子,领养女孩怎么样,就取名叫桑夏。”
“好。”
“菀柔……我喜欢……”你。
老人不再说话,手也渐渐松开。她静静的躺在女孩怀里,嘴角带着朦胧的笑,像是做了一场美梦,而这梦,皆与那个叫林菀柔的女人有关。
傅思盼轻轻的松开人,那些信封则静静的躺在老人腿上,如来时一样。
忽的,隐藏在藤蔓里的鸟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钻出来,落在老人肩膀,清脆的叫了几声,像是在给老人送别,又像是要挽留什么。
老人走了,带着信和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一起去找那一直等待着她的人。
傅思盼晚上回了老房子,在外婆卧室里找到了那尘封已久的箱子,箱子里放着一摞又一摞的信封,所有的信封上都写着同一句话。
寄与吾爱云思。
傅思盼终于明白外公口中的她是谁,但答案却令人哀伤。
她将箱子带回了家,告诉外公自己遇见了这些信封的主人,并询问是否可以物归原主。
外公怔了许久,回屋拿出一个白玉罐子,“把这个一同送去,她肯定等急了。”
傅思盼抱着罐子,迟疑道,“这是……”
“你外婆的骨灰。”
第二日,那些迟了六十年的信,终于在熊熊炉火中化为灰烬,混杂在她主人的骨灰里,一同与另一份骨灰合二为一,葬在了墓园里。
下葬那日,两人刚好相识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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