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
就像外婆,不愿意让她牵。
所以阿弥只拉着叶知秋的裙边,这样也感觉很满足了。挨在叶知秋旁边即使不用盲杖阿弥也能像常人那样轻迈着步子走路。
阿弥和叶知秋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
不若然,外婆怎么舍得离开她呢。那么要强的外婆。
“你不用刻意为了我说谎的。”阿弥虽然不是很明白叶知秋说谎的理由,不过她仍旧觉得,叶知秋或许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总之,无论如何,叶知秋应该都不是个坏人,即使说谎。
阿弥动了很多脑筋才说服自己,叶知秋是个好人——偶尔说个小谎的好人。
叶知秋不知道阿弥的这些想法,她愧疚得抬不起头,只是出于习惯,仍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和优雅帮阿弥整理了被风拂乱的长发:“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不怪你,可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耳朵被叶知秋温柔的碰了下。阿弥也开始自责。
叶知秋完全不必要的理会她的,不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来陪她,也不必要非违心地陪着她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从那些闲言碎语里阿弥理解出了自己坐摇摇车在其它人看来是错误的行为。她也慢慢感受到了,长勺街以外的地方,似乎和她想像的都有些不同。
“我看不见,所以容易做错事情。”阿弥想起刚失明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好,会摔跤,正常人轻易能做好的事情,她要反复练习:“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应该直接告诉我,不然我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阿弥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意识到了外婆对她凶的原由。完全只是为了让她更快的绕开错误,更精准通过反复练习来取代眼睛的用处。
确实有了长大的样子。叶知秋心里松了口气,阿弥给她的意外,远比她所能想像的和理解的要多很多。
“好,我答应你。”叶知秋说:“以后对你实话实说,心里所想也会告诉你。”
就好似一副近视眼镜,对错误的视力进行一个调整,而非取代。叶知秋领着阿弥在儿童公园继续转。
阿弥不会再想着要去玩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只是不停地侧耳听着周边的声音,听见声浪大的地方,便好奇的问叶知秋小孩子们在玩什么。
叶知秋一样一样讲解给阿弥听。
公园里无论是石头,还是洗手间,还是围墙上都布满了颜色和图的案,叶知秋很认真的替阿弥翻译着上边的颜色。
长长的滑梯是蓝色的,滑梯上还有个黄色的小房子,孩子们要从棕色的楼梯爬到黄色的房子里,再从很长的蓝色滑梯上滑下来。
阿弥听到了很多水花的声音,有些惊奇:“这里也有河吗?”
她偶尔会和唐果在长勺街尾的小河边玩,对水声很敏感,很多时候听到水花声,便想到河。
“这是儿童水上乐园。”叶知秋看到水池里,一个个穿着小泳衣的宝宝们在水花里扑腾,觉得很可爱,拉着阿弥走到旁边护栏边跟她仔细解说:“就是专门给小孩子游泳的地方,很小,水池底部是蓝色的,会有种大海的感觉。”
“我知道大海,就是蓝蓝的和天空的颜色一样,我上学的时候有看过。”终于提到自己熟悉的词汇,阿弥也很兴奋。
叶知秋有些意外:“你上过学?”
阿弥点了点头:“上过,上到三年级。”
不过也是,想到阿弥数步子的样子,还有算数的样子,叶知秋恍然点点头:“那挺好的。”
公园里,最吵的地方莫过于荡秋千的地方,秋千一晃,孩子们叫的叫,笑的笑,大人们拍照的吆喝全都混在了起。
看到秋千,叶知秋毫不犹豫地拉过阿弥,找了个角落人少的地方占了个秋千架。
阿弥一坐到秋千上便又站了起来:“这个凳子好像坏了。”
叶知秋手摸了摸额,看样子阿弥没有坐过,她将阿弥的手拿起来扶到秋千架两边的链子上:“这个是秋千,会晃的。”
阿弥握着秋千两边的链子总算坐稳了,叶知秋就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动着秋千:“我来推你。”
叶知秋怕吓到阿弥,推得很慢,尽管是这样,面对晃晃悠悠的秋千,阿弥还是惊慌不已,几度要站起来。
叶知秋只好作罢,觉得有些可惜:“这个很好玩的,很多女生都喜欢玩。”
刚才叶知秋语气里还兴匆匆的,这会便有些婉叹,阿弥很过意不去,也不肯站起来了,她拉过叶知秋:“要不你来坐,我推你吧。”
叶知秋说,很多女生都喜欢玩。阿弥已然理解成,叶知秋很喜欢玩。
叶知秋当然喜欢秋千,这是她儿时的记忆,记忆里,秋千晃来晃去,满眼都是蓝天白云,是嘻嘻哈哈,是荡漾的心情。不过作为医学从业者,她自进入大学后便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阿弥对秋千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会推呢,再说叶知秋也不忍心让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小姑娘来推她,何况阿弥眼睛还看不见。
“没关系的,我们走吧。”叶知秋说。
阿弥已然对叶知秋的心思有所猜忌:“你是不是觉得我推不好?”
被说中了心思,叶知秋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她不好,她才答应阿弥说了要实话实说的。她没有回答,干脆坐到阿弥的旁边,手一搭便放在了阿弥的腰间:“秋千不用推也可以摇的,我教你。”
阿弥腰上被碰到的时候,混身颤了下,说不上来的感觉,很舒服,脑袋有点发麻。长这么大,记忆里好像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地搂着。
叶知秋只是觉得少女的腰肢很细很软,感受到阿弥的颤抖,她想着可能是摸到少女的痒处了,她有些抱歉地把往上挪了挪:“来,脚放在地上轻轻地往后蹬一下。”
阿弥照做了,做得并不好,甚至有些笨,不过每次蹬的时候,秋千就晃得有些紧,她一害怕就往叶知秋这边紧挨。
秋千慢慢地荡了起来,不再那么晃,而是稳稳的前后轻摆着。
阿弥渐渐感受到了规律,感受到耳边有风,还有叶知秋身上的香味,人渐渐放松了:“好像在飞。”
“对啊,秋千就是这样,会让人飘起来,力气大一点就会飞得高一些。”久违的晃晃悠悠令叶知秋也慢慢放下了人前的优雅姿态,更加用力的蹬着脚。
她好看的淡蓝色裙摆在空中轻舞,就像张开的蝶翼。可惜阿弥看不见。
阿弥只觉得此时此刻,她和叶知秋就像漂在无边黑暗中的两个彩色泡泡,紧紧的挨着,分享着彼此身上的颜色和温暖。
阿弥的手早已不知不觉的放在了叶知秋腰上并紧紧地抓着她的裙带。
阿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叶知秋身上的温暖和柔软,是她贫瘠人生里的奇迹,是生平头次一触碰就能准确表达和记忆的感觉。她突然想要一直这样,抓着手边的温暖不断的在黑色夜海中飘飘荡荡。
有些人生来就在光明的彼岸,生在一团困惑和寒凉中,突然的暖意和丝缕寸光,都能让她视着为世界的全部。
阿弥突然的想望,大概便是在这样的彼岸里突然同时感受到光与热吧。可是她理解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也慢慢理解了无常,理解了分别,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是像光明与黑暗的对立。
叶知秋是长勺街以外的人,对阿弥来说完全陪生的地方,而阿弥离开长勺街就会数不清步子,找不准垃圾桶,更难以在宽阔光明的世界里找到叶知秋。
要是秋千可以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不停下来就好了。阿弥不想做坚硬的,不动声色的石头了,她想做一个可以和叶知秋在一起飞的彩色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积极留评啊……想看见你们可爱的翅膀
☆、她有王冠
半隐在云层里的太阳仿佛睡了个懒觉,重新探出光溜溜的身子时,大地忽就镀上了成片的金光。
山河变色,这便是夕阳时分了。
叶知秋不确定她和阿弥在秋千上呆了多久,只感觉对面秋千上的小朋友已然换了好几副面孔,可是她就是不太想动,只是静静感受着很久没有溢出胸腔的开心。
叶知秋的一生都是完美的,连她自己都有这种感觉,甚至引以为豪。生来就注定衣食无忧,父慈母爱,是家里的乖女儿,学校里的佼佼者,总比同龄人显得懂事,有着母亲的温和与精干,有着父亲的大度与从容。
这二十六年来,叶知秋走的每一步都在完美的自我计划中,固定的年纪穿适龄的衣服,化出相衬的妆容,扮演着当前年纪该有的出众。
叶知秋满足于这种节奏,未曾迷茫。只是就在刚才被阿弥抱紧的时候,叶知秋的心跳有些失律。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走得这般近,她永远在自己的计划内,井井有条,做该做的事情,保持着先天生就,后天努力修饰得来的优雅。
叶知秋的优秀让她对自己有着透彻的了解。她是骄傲的,亦是虚荣的,她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头上镶上了王冠。
就在这在这晃荡的午后,在轻摇的秋千架上,叶知秋感受到了深藏已久的那份童心像一棵倔强的嫩芽在她心尖破了个口子。这个奇怪的嫩芽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向她强势已久的矜持唱着反调。
难得放纵一次。叶知秋被这种奇怪的感觉弄得有些晕,她有些无语的耷拉着脑袋靠在秋千链上自我反思,微卷的头发在夕阳里显得蓬松而柔软。
阿弥感觉到叶知秋的突然安静,也听到了周边人们的陆续离开。
离开就代表着人间的夜色来临,就像长勺街的作息,到了晚上便会慢慢变得沉默,只剩下老人们纳凉时的咳嗽声和大人们呼唤孩子们归家的吆喝。
每个人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房子里。阿弥知道这种时候,她得回到长勺街去了,而叶知秋会去到一个长勺街以后,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弥并不打算先开口说离开。
阿弥想到,叶知秋今天来找她,原本只是想把外婆的话告诉她,后来去唐果家吃饭、来公园玩都是她请求的。
今天分开后,叶知秋就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再来找她了。
她们两个谁也没有再蹬脚让秋千飞起来。
叶知秋仍然偏着头,卷发松散着,金色的夕阳依恋在她微微泛着酒红质感的发丝上边,渲染出来的光辉定格在她耳钉的晶钻间。
只有大地知道,她在发着迷人的光。
而阿弥已然坐正了身子,双手手抠着秋千底板,纱布后的双眼平视着空洞的黑暗,完全没感觉到叶知秋正细细的看着她。
即使被白色的纱布盖过,也丝毫不难看出阿弥的鼻梁很直,嘴唇粉粉嫩嫩的,尤其是纱布边摆下的耳朵,轮廓分明,薄薄的,透着光。
斜阳下的晚风偷偷跑过,调皮地将阿弥黑直发丝间的几缕吹起往前挂在她秀静的脸颊边。
叶知秋看见了这细微的佛动,她抬手便将那缕头发撩回阿弥耳后。
做完这个动作后,叶知秋不动声色的将五指轻拢收回眼前,好像头一次注视自己这只纤白细嫩的手。
叶知秋忽然觉得奇怪。好像从第一次见到阿弥,她就习惯性的想帮她把头发捋好。
叶知秋想了想,她以前并没有对谁做过类似的动作。不过再细想一下,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在阿弥以前,她也没碰见过这么需要被照顾的人。
叶知秋收敛起心里的胡思乱想,把在秋千上晃散了的头发顺到身后,整理好裙摆,和悦的笑着对阿弥说:“你真的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呢。
阿弥牵强的笑笑,她每天都会反复地摸着自己眉眼,唇鼻,日复一日却仍旧难以想像多年以后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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