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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灵梦舞·归晚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 时间:2020-11-01 12:33:29 标签:年下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边缘恋歌


    忽然之间,我有一点想抱抱她。

    仔细想来,其实与她相识至今,我已经抱过她两次了。

    但两次都是从天而降,猝不及防,而且痛得要死。

    如果可以,我想好好地拥抱她一次。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下一次拥抱不要再带来疼痛。

    我又想起了梁九对我说起的关于她的那个故事。

    仅仅因为她的父皇抱了其他小女孩,就令她受了伤发了怒。

    一定很少有人抱她,才会令她那么那么在乎。

    我正想着,她已整理好衣冠,从屏风后面翩然走了出来。

    男子的发髻,男子的白袍,手中摇着一把扇子,脸上还故意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过因为没有缠胸和脸上妆容未除的缘故,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是位姑娘。

    “怎么样?本公子俊不俊?”她挑着眉朝我问道。

    我却一言不发地走向她,一把抓过她的手。

    我早不是第一次抓住她的手了,可从没一次有此刻这般紧张和悸动。

    她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她的目光中闪过几分讶异和其他的一些复杂的情绪。

    她定定注视着我的眸,感受着我掌心的潮湿。

    她歪了歪头,唇角又慢慢勾了起来,“阿归,你想做甚么?”

    “我。。我想。。”我鼓足了勇气,想把她拥入怀中。

    可偏偏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慕公子,可否让姑娘们进来?”

    我心中一凛,像刚从梦境走出般,猛然松开了手。

    我怔怔地望着她,就好像真的在做梦一样。

    天啊。。我刚才是想做什么?

    我现在是慕容当归。。是她的‘弟弟’。。我想对她做什么?

    她盯着我的眼睛,我却惭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她,额前冷汗直流。

    “原来你好这口。”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转身在案前坐下,清声道,“进来罢。”

    几位漂亮的姐妹鱼贯而入。

    有两名女子非常熟稔地搭着她的肩,为她端樽倒酒。

    “这位公子傻站着干嘛呀?”

    另一名女子朝我走来,可她的手还未搭上我的衣襟,便听慕容盈道,“你不必伺候了,去一旁随便弹唱首曲子罢。”

    她似乎有些吃惊,勾望着我,“这位公子怎么了?”

    “这位公子,不好女色。”她浅酌了一口酒,眯着眸子一字一字地道。

    “咳。。”我差点又咬到自己舌头。

    “啊。。那真是可惜了。。不过长得这样标志。。确实倒像有那种癖好的公子哥。。”

    我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说的都对,我自然是不好女色的。

    我默然坐到她的旁边,望着左拥右抱的她,望着眉飞色舞的她,望着笑得狂妄的她。倒是一改平日里幽凉寂冷的模样,变得生动了许多。

    那两位姑娘想必也是知道她是女人,显然放得很开,喝了没几杯,就要跟她绕着手臂喝交杯酒了。

    那个没伺候我的女子独自抚弹着箜篌,幽然婉转地唱着一曲《女儿曲》。

    这倒是首很应景的曲子。

    女子的嗓音揉碎了时光,恰似梦里醉里,百转千回。

    谁家女儿楼上头,指麾婢子挂帘钩。

    林花撩乱心之愁,卷却罗袖弹箜篌。

    箜篌历乱五六弦,罗袖掩面啼向天。

    相思弦断情不断,落花纷纷心欲穿。

    直缘感君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

    我有娇靥待君笑,我有娇娥待君扫。

    莺花烂熳君不来,及至君来花已老。

    心肠寸断谁得知,玉阶迷离生青草。

    吟唱到最后四句时,我看见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眸子,脸上露出了一种若隐若现的落寞感。

    不知酒过几巡,她支着下巴,半醉半熏地望着我。

    “每年只有这一天,我决定忘记自己的身份,将自己活成男子。”

    她头上的发髻已经松了,几缕青丝落在额前,眼神迷离,樱唇嫣红。

    又哪里会像一个男子。

    “我也可以逛窑子,叫姑娘陪,听着小曲,喝着小酒。他们能做的,我也都能做。”

    说话间,她又喝了一大口酒。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女子活成男子也并不是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家养糊口,谋求生计,还要拼命掩饰,伪装坚强,肩上的胆子其实不轻的。

    但我终究什么都没说。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每年就这么一天将自己活成男子。

    也就一天罢了。

    “慕姑娘,您今年这是怎么了?喝酒喝得这样快。”

    其中一名姑娘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唇边渗出的酒渍。

    “慕姑娘?”她眉心一皱,抬眼斥道,“这里哪有什么慕姑娘?”

    “是。。奴家说错话了,慕公子。“那青楼女子忙吓得改了口。

    我移到她身旁,低声劝道,“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醉了不好吗?”她瞟了我一眼,道,“一直清醒着,也会累的。”

    “你每年都来这里买醉吗?”我问道。

    “是啊,慕公子她每年上元都会来此地。。。”另一名为她斟酒的女子自然地接话道。

    “退下。”她忽眸光一冷,面如寒霜地对着左右道。

    屋内的女子们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如潮水般疾步离开。

    房间一下子只剩下我们两人,很安静。

    她朝我伸出纤细的手指,像似在回忆什么,一根一根缓缓地竖了起来。

    “我不是来买醉的。”

    最后,她张开了两只手掌,醉笑着在我面前苍白无力地摆了摆,像断线的风筝。

    十年。

    “十年前,就是母妃死的那一年,我来到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还未作出反应,她便像是自问自答般地继续道,”因为,这是母妃她曾经待住的地方。母妃总说,父皇不爱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们相遇的地点错了。那年我才不过八.九.岁。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母妃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父皇爱上父皇的?又为什么这个地方是错的?”她泛起一丝极苦涩的笑容,“结果我来到这里,发现这是个只要给钱,就能供男人逍遥快活的地方。。试问又怎么会有男人愿意真心珍惜这里的女人呢?女子啊,只要一踏进这处地方,在世人眼里,就注定不清白了。哪有什么例外可言。”

    听到最后一句,我闻她声音变得哑异,猛地抬眼对上她的眸。

    惊觉她目中一片红色,如含仇恨,又似悲伤。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是我第一次瞧清楚,原来她的眸底竟藏了那么多令人怜惜又令人害怕的心绪。

    她又笑了笑,突然靠近我,抬起手臂,姿势暧昧地抚摸上我的脸颊。

    “阿归,知道我为何待你格外不同吗?”

    我一动都不敢动,口舌干渴,四肢乏力,用尽全力才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你的母妃和我的母妃,是一样的。”

    她的唇凑到我的耳旁,“在他们眼里,我们也是一样的。即使我们被冠上亲王和公主的尊贵称号,其实他们打心里面也根本瞧不起我们。”

    “他们是谁?”我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他们,就是宫里面的人啊。”她笑中带着几分癫,“一看到他们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全都剜出来。”

    我心中一紧,“你。。你是在说醉话罢?”

    她盯着我仓惶的眼神,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脸颊,“自然是逗你玩呢。倒是你——”

    她顿了顿,眯起眸子盯着我,“你又为何要待我如此不同?嗯?”

    她伸出玉手,似又要抚摸我的脸。

    我忙攥住她的手腕。

    “你。。你真的醉了。”

    我艰难地道,努力想避开她的眼神,可是发现这次却避无可避。

    她离我实在太近,呼吸可闻的距离,她的幽凉和醉香缠绕住了我。

    我还能避到哪里去?

    我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不同?

    我明明知道的,我和她不一样的。

    我也并没有什么出身风尘的母妃。

    我也感觉不到宫人看我的眼神,或者说,我压根不在乎。

    可我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不同?

    看我沉默了这么久,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失声笑道,“阿归,你该不会是对你自己的。。。”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我瞪大了眸,急促地在她完整说出那句话之前打断了她。

    我竟然如此惶恐她真的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道,“我对你,和对泠妹妹没有什么不同。我们是手足,当然应该对彼此好一点。”

    对,自然是这个原因。

    我此刻也姓慕容,不是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

    可为什么我说出来了之后,一点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为什么我说出来了之后,我的心中反而越受无端桎梏?

    只见她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一把推开了我的肩头。

    “你非要在我面前一再提她不可吗?”

    她与我拉开了距离,声音渐冷,“手足?你觉得皇家真的会有手足亲情存在吗?父皇那一辈一共有八位皇子,最后可以说是我父皇杀光了所有手足才登上的皇位。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父皇,燕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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