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灵梦舞·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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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可没有上次那般好运,阳光满身,淡香扑鼻。
而是又饿又冷,后脑勺疼的要死,四肢被捆绑得动弹不得,嘴巴被布带封着,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鼻端尽是灰粉和尘土混杂的奇怪气息。
过了许久,我才努力适应了黑暗,狭小的空间,眼前就是斑驳的墙壁,似乎身后也正贴着冰冷的墙壁。
这是什么地方?!那对该死的胡人夫妇到底想怎么样?!
我嘴里拼命发着呜呜的哀嚎,可周遭一片死寂,除了我自己的挣扎,什么声音都没有。
忽然间,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我呜呜地更加厉害,在心中狂喊:来人啊!快救我啊!救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中狂喜。
似乎我的藏身之处很是隐蔽而且是在一个高处,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爬高上低的动静,来者明显花了一些时间,才让我看到了一丝烛光。
我努力转动眼珠,盯着来者,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抑止的惊喜。
是昕悦!
她一手持着烛台,另一手还提着个篮子。
我努着嘴,朝她呜咽。
她放下手中的烛台和篮子,蹲了下来,一把扯下我口中的布带。
我急急地喘促着,尚来不及开口吐出一个字,便听她笑道,“原来师父居然把你藏在这种地方,倒是教我好找。”
我蒙了半晌,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她的师父和师娘就是那对胡人夫妻。
“你们对我又抓又打的。。到底想怎么样?”我沉下了声音。
“林慕,我们没有恶意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稍稍擦了擦我脸上的尘土,但却没多对我解释什么。
“既然没恶意,那为何还要绑着我?你师父明明说过可以放我走的!”我抬眼道,“快解开我。”
她望着我,摇了摇头,“可以解开你的人还没来。”
“你们在故弄什么玄虚?”我急道,“昕悦求你别玩了,我可难受死了,快帮我解开绳子罢!”
她点了点我的鼻尖,笑道,“谁有闲情跟你玩,我要是解开你,任由你大摇大摆地回宫,就是害了你。”
我微微愣了愣。
“你想啊,众人皆知,瑞亲王是被黑衣刺客劫走的。可若你自己忽然就毫发无伤地出现了,相信稍微别有用心之人,便能在其中大做文章,甚至说你是和黑衣刺客一伙的也不为过。不知你到时候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听了,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我若贸然光明正大地回宫,定会被人指诟与黑衣刺客相互勾结,难洗清白。
“那谁能来解救我才合适?”我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啦。”她眨了眨眼睛,“师父既然选择把你绑在这儿,自然不会有错。”
“那这是什么地方啊?”我郁闷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啦。”她又道。
“可是。。我现在好饿啊。。我担心我熬不过今夜了。。”我气虚地道。
她捂唇一笑,“所以我不就来了么。”
她伸手拿过篮子,移开上面的盖子,登时肉香扑鼻。
“好香啊。。是叫花鸡罢。。”我食指大动,一时忘记点身上的不适。
“芙蓉鸡。”她取出筷子,夹起一块鸡肉,示意我张嘴。
我僵着脖子,艰难地张嘴吃了一块,好吃得几乎快要落泪。
我飞快地咀嚼着,腮帮子一下一下地蹭着地。
她想了想,便跪坐了下来,将我的头放在她柔软的膝上。
这样我舒服多了,吃得也更加惬意了。
“昕悦,你怎么出宫的啊?”我这才发现她穿着一袭黑裙。
我很好奇,也不知没了我的掩护,她是怎么做到从皇宫中安然走出的。
“从皇宫里飞出来的呗。”她眨了眨眼,玩笑道。
“那求你行行好,也赶紧带我飞出去罢。”我手脚动弹不得,只得用头蹭了蹭她的腿。
我感到她明显得身子一僵,似有些羞恼地拍了下我的脑袋,“别乱动,你啊,插翅也难飞,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罢!”
“哎呦,昕悦,没想到连你也欺负我。”我微微吃痛,别了别嘴。
“好好吃饭,不然我不喂你了啊。”她作势要放下筷子。
“别别别。。我这正受着苦呢。。如果还不让我吃饱。。也太惨了。。”
“那你安分点。”她伸指点了点我的额。
我只好不再多言,乖乖张嘴吃肉。
不久,我终是心满意足地吃饱了,她细心地帮我擦了擦唇,扶我靠着背后的冰冷墙壁坐着。
“好了,你再忍耐一下,等天亮了,你定可以回去的。”她拿起烛台和食篮,作势要走。
“等等!”我叫道,“昕悦,你的师父总说欠了我什么。。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脚步一顿,没有转身,低声问道,“林慕,你觉得人是洞悉一切比较好,还是一无所知更幸福?”
我愣住了,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一时难以作答。
“你好好想想罢。”她有些凝重地道,“想好了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也会给你一个答案。”
说完,她的身影便闪进了黑暗,而我的世界也重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
听着脚步声渐远,木门被刺耳地关阖,我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好像我过去十几年的岁月,全都生活在一张铺天盖地的帷帐里。
而现在,我将有个机会,选择是否掀开帷帐,见识真实的世界。
31.同行车
冷岚歌今天很意外。
她没想到瑞王的失踪竟牵动了宫中这么多人的心。
泠儿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想要随她同去连云寺她并不意外。
但令她惊讶地是,就连素来待人寡淡的彦儿和盈儿此番竟也要求同去祈愿。
但她不想太过声势浩大惹人耳目,便提出便衣出行。
天刚蒙蒙亮,两辆气质华贵的四望车一前一后从皇宫的西偏门驶出,左右也仅有十余名穿着寻常的灰衣侍卫策马跟随。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禁军高级将领南宫诀和杨忠也在其中。
车轮碾过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面,马车辘辘而去,门禁两边的年轻守卫见不到车里的人,却闻到了几缕仅属于内宫深处的淡淡幽香,铁灰色头盔之下的肃穆表情开始微微地融化,目光追随着落后的那辆马车随风狂舞的暗红帷幕,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偌大的车厢内,冷岚歌轻轻抚拍着枕着她的膝睡得正香的小女儿的背,目光却投在那个正百无聊赖用手拨弄着锦幕的慕容盈身上。
这也是第一次,大燕最尊贵的三名女子可以独处一室。
但却无话可谈,气氛诡静。
望着慕容盈宛若芳华的侧脸,冷岚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仔细看过她,而她已经长大了。
“盈儿的鼻子和嘴巴很像她。”
十七年前的声音忽然震耳欲聋地传来,令她手一僵,在空中怔了半晌。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如今看来,竟真的有几分像那个人。
这些年来,她心中其实一直不肯承认慕容盈是那个人的孩子,所以那天当她对自己说了那句‘你想嫁给我父皇却一辈子都没得偿所愿’时,她才会出手打了她。
因为她觉得,她根本就没资格对自己说这种话。
这个女孩,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唉,一切都是阴错阳差。
谁又能想到,当初萧紫烟被那个人的六哥玷污后生下的孩子竟会成为她唯一的子嗣,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很快也要成家了。
或许有些秘密,只能埋葬在过去,就当没发生过。
自欺,欺人,素来是她冷岚歌为人的准则不是么。
有些谎言,总要有人继续编下去的。
想到这时,她的脸上反倒浮起了一丝看似释然的浅笑。
“你总是盯着我作甚么?”慕容盈率先打破了沉默,忍不住转眸问道。
“我忽然想到了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冷岚歌对上她年轻的眸子,平静地道,“那时你母妃总说,你的鼻子和嘴巴很像你父皇。小时候我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倒真是越来越像了。”
慕容盈听到这话,心中一怔,竟一时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是第一次,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谈及父皇母妃和自己小时候。
这些,本该是她们之间尽可能去避讳的话题。
“是吗?”许久,她才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不知是怀疑母妃当年说的话,还是怀疑这个女人现在说的话。
“其实都不重要了,反正我早已忘记了父皇的容貌!”她语气中刻意加重了‘容貌’二字,咬着牙转过头,继续用手拨动着锦幕,但动作明显烦躁了许多。
她永远都不会忘!不会忘记父皇脸上的那道疤!
慕容泠似被吵醒,抓着冷岚歌的手,慢慢坐了起来,“母后,盈姐姐,你们怎么了?”
慕容盈一言不发。
冷岚歌则有些涩然地为慕容泠理了理柔发,“没事。。还困吗?”
“泠儿睡饱了。”泠摇了摇头,一派天真地道,“母后,泠儿方才梦见归哥哥啦。”
“哦?你归哥哥还好吗?”冷岚歌爱怜地望着这个小女儿,耐心地询问她的梦。
自从这孩子看不见后,就经常发梦,有时甚至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毕竟对一个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都是黑暗的孩子来说,梦境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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