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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灵梦舞·归晚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 时间:2020-11-01 12:33:29 标签:年下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边缘恋歌


    她煞白着脸,张了张口,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浑话?你又知不知道你比我的女儿、长乐公主还小?”

    卫昕悦伸手抹了抹眼泪,咬着牙,别过脸道,“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与年龄无关...与地位无关...也与你无关...”

    慕容颜愣了半晌,到底是摇着头笑了出来,然后越笑越烈,甚至笑出了泪光,“不值得...不值得的...小丫头...你还年轻...将来还会遇见很多人...总会遇见一个对的人...也总会忘了我这个大错特错的人...”

    “昕悦从不觉得...皇上是大错特错的人...”卫昕悦盯着慕容颜这副模样,忽然莫名心疼了起来,她好像感觉到这个人的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隐痛,虽然形容不出,但她知道就是存在着,“这两年...我听了许多关于皇上的故事...我知道您并不像世人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我知道很多事情您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假死让出帝位吗?”慕容颜忽然打断道。

    卫昕悦沉默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任何人怕是都不能明白一个正值春秋的君主为何会用这种欺瞒世人的方式放弃皇位。

    慕容颜苦笑道,“是,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不清楚你到底听了什么关于我的故事,但其实,你对我就是一无所知。你心中所倾慕的那个燕翎帝也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我做给世人看的一个假象罢了。”她顿了顿,像似下了某种决心,“而我假死退位,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个皇位本来就不该属于我。我不配。”

    “为什么...?”卫昕悦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我是个女人。”慕容颜盯着她,一瞬不瞬地道。

    卫昕悦目露最深的迷茫,像似听不懂她口中之言。

    “我知道这有点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

    她勾唇自嘲般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我已不是皇帝,也没任何必要和你开玩笑或是故意消遣你。希望你听过就罢,同任何人都不要讲,最好也快点忘记。”她顿了顿,“因为我也会忘记,这些年,我每日每时每刻都会努力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不可能...可是...可是...我姑姑还对我说过...她爱你...如果你是女人...那她怎么会...”卫昕悦开始语无伦次,话音猛地戛然而止,忽然回想起冷岚歌曾十分担忧地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不是后宫争宠的手段,若你不是宸哥哥的女儿,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些话。”

    “绝对不要对她动心。绝对不要。”

    终于豁然明了了...原来姑姑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再抬眸时,发现慕容颜的双眸通红,双唇紧抿,像似在竭力抑制着某种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卫昕悦有种感觉——

    如果自己再多说一句关于姑姑的话,眼前的这个人便会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

45.相见欢

    “后来, 我还是一直跟着她,出了燕门,来到更远的漠北草原。”

    望着远方天际慢慢显露出的鱼白, 卫昕悦继续道, “就算她让人送我回家, 我也还是会想办法再半路偷偷跑回去找她。再后来...她该是被我缠得没办法了,便干脆收我为徒,好像只有这样同我界限分明, 她才能说服自己让我继续跟她...那时候的她同我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跟来?其实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偏要如此固执地跟着她...但心里似乎就是特别想知道...她最终会去何方?是会回去找姑姑,还是会去找姑姑所说的她心中一直藏放着的那个人?亦或是她接下来的余生都要这样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泊吗?我们在草原上游荡了很多天,看得出师父的内心真的很纠结迷惘,尤其是当她看着我的时候...”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她根本就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可我讨厌她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所以我便扯了块纱布蒙住了脸。”

    说到这时, 她别过脸, 朝我勉强笑了下,“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跟着她,每天都会缠着她跟我讲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有时若她吃了酒后心情足够好的话,会自言自语般地讲很久...有时又会阴沉着脸无论我怎么央求都闷声不吭,甚至连续好几个时辰不理我...但我还是会尽可能地阻止她喝酒...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师父的身体其实很不好...”她顿了顿, 像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眸光黯了又黯, 才继续道, “...而我是直到亲眼见到师娘之后,才终是听了师父的话...心甘情愿地回家了...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样子...其实我至今还是分不清师父到底最爱的是姑姑还是师娘...但我只知道,师父和师娘在一起的时候,笑得是真的开心,而一旦提及到姑姑时...师父便会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神情。”

    她忽凝眸盯着我问道,“林慕,你说...究竟何为世间情爱?”

    我慢慢阖上了足足能塞下两个鸡蛋的嘴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讷讷地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她的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无法为她解惑啊...

    曾经的我,一度以为...情爱无非就是你情我愿花前月下执子之手永以为好...爱到极处了也顶多顶多再加一个死生契阔...

    可是听了师父、太后和昕悦的故事后,原本简单的情爱一下子变得错综复杂了——它好像隐藏在一个又一个自欺欺人的面具下,而真面目从不轻易露于人前。

    想到这里,我竟也不禁皱起眉长长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无言。

    感觉不过一晚之间,自己的心境好像也沧桑了不少。

    卫昕悦瞧着我这般‘少年初知愁滋味’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年纪轻轻的皱什么眉头叹什么气啊。”她一边像摸小动物一样伸掌揉开了我锁起来的眉心,一边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就是在回家的途中,路经青州的时候遇见你的。”

    没想到在这么个跌宕起伏缠绵曲折的故事最后...居然能扯到了我这个小人物身上。我有些意外地道,“原来就是那个时候啊!缘分啊!”

    “是阿,我上次就跟你讲过的,咱们的确是有缘的。”她朝我眨了眨眼前,清亮亮的眸子里泛着暖人的光,竟令我微微有些晃神。

    昕悦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半晌,我忽然脑中闪过了什么,直直盯着她至多只能称之为清秀的脸庞,伸手比划道,“等等...不对啊...你方才说师父觉得你长得像你姑姑..其实我先前也听过人们说你容貌肖似太后娘娘...可现在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是很像...像...”

    她歪了歪头,语气平淡地打断道,“是阿,我近两三年越长越难看了,你想说我现在看起来根本不像太后,就是个丑姑娘对吧?”

    “不不不!”我忙连连摇手,解释道,“就算不像太后,你也是很漂亮的!况且我觉得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嘛,比如你这么善良温柔的,就是极美的。”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恬不知耻地加了一句,“再比如我这样的...咳...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也挺美的。”

    此话一出,立即逗得昕悦笑的是花枝乱颤,笑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鼻梁。

    “你真可爱,小慕儿。”她弯起眼角,又伸手摸了摸我有些涨红的脸颊,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既然我被你夸得那么好,那不如娶我罢?”

    “啊?”我先呆了片刻,随后也挑起眉毛,半开起玩笑,“好啊,若我是男子,肯定娶你。可惜啊...”

    “那有什么可惜的,我并不介意男女。”她轻描淡写地接话道。

    “咳..”我被她这番极随意的惊世骇俗的言辞给生生呛了一下,我想她一定是被师父影响的太深了,便道,“终生大事,还是要慎重些...女孩子得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啊...昕悦你人这么好...我相信一定能...”

    “好了,又开始瞎操心了。我开个玩笑罢了,你不必如此当真。”她敛了笑容生硬地打断了我,声音似乎明显冷了几分。

    我有些忐忑地望着她,“昕悦,是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吗?你可别生气啊。”

    “你多虑了,无缘无故的我生哪门子气?”她款款站了起来,望着徐徐升起的曦阳,落下一句,“好了,天都亮了,就先说到这吧,你我赶紧各自回去罢。今日薛相大殓,你堂堂瑞王可不要缺席。”

    “哦...”多亏了她提醒,不然我肯定回殿后便倒头大睡了。

    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忽然脑中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又喊道,“昕悦,等等!”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我,一瞬不瞬。

    “对了...你的那个...那个冀州的意中人呢?”我突然想到昕悦之前跟我提过的,她的意中人要从宫中抢回她的,听她说了那么多关于师父的事...我都差点忘记了她后面也有了两情相悦的意中人了。

    不想她却大大地白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道,“死了。”

    我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节哀顺变’。

    怪不得昕悦会说出这种让我娶她的胡话...想必是师父这边的挫败再加上她意中人的去世...看来对她打击真的很大啊。

    唉,明明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啊...怎么就如此情路坎坷呢...

    我不禁为她感到扼腕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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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刚好是燕山侯薛义薨的第七日,辍朝一天,皇上和太后领着朝中重臣前往燕山侯府邸祭奠薛义。

    薛相是个大忠臣,这是我小时候就有所耳闻的。

    平乱,惩贪,治水,赈灾,扫寇...我知道有许多大好事都是这位燕山侯为民主张的。

    这样的好官,失之,实乃我朝之损也。

    披着素衣走进灵堂后,原本瑞王身份的我只需稍稍躬身向薛相遗体以表哀思之情便可,但我还是走上前端正地跪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红着眼眶给薛相磕了三个头。

    唉,满朝文武看起来都在假惺惺地难过,就让我替天下百姓好好拜一拜这位大人罢。

    不知是不是错觉,待我起身后,我觉得许多人瞧我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别有深意。

    就连一直寡言的皇上都耐人寻味地开口道了句,“朕还以为瑞王入宫以来并不曾同薛相打过照面,如今看来倒是私交颇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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