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柳词看着洁白的婚纱,问贺毓:“慧慧姐结婚穿的是这个吗?”
慧慧姐是新嫁进烟行笼巷的, 新郎是巷中开席梦思店老板的儿子,胖得像个球。
贺毓啊了一声,看了眼电视里梦幻的场景,她好像就没那么多幻想,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没这个机会, 也没想过自己要穿婚纱,怪别扭的。
“不是这个款式,我还记得收腰没收好。”
那天结婚沈思君也去了, 她长得本来就不像是这个巷子出来的,哪怕穿得朴素也有艳压之感。刘闻声坐在她边上,刘家贺家柳家申家刚好一桌,就沈思君孤家寡人, 桌上有人问沈老板什么时候结婚啊,沈思君说缘分还没到。
柳词跟贺毓那时候小学都没毕业,刘闻声已经高中了,少年人抽条的身形看上去有些消瘦。吵嚷的席间,红毯边上是廉价的裱花,其实没人在意结婚对象,只不过是收到请帖,给个钱,吃个饭,也没别的了。
结婚是好事,也就是一件事而已。
小孩们在乎吃什么。
贺毓都不太记得那个慧慧姐长得什么样,她不经常能见到那个女人,好像是在哪个小公司做会计的。
“真好看啊。”
柳词说。
新郎拉过新娘的手,灯光撒下,郎才女貌。
贺毓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眼柳词,“这个拍得好,你看那个江直树和袁湘琴的婚礼,那大雨喔……”
她还记得,跟洪兰纹一起看的,她妈笑得喘不过气,又因为一集播完的花絮开始掉眼泪。
贺毓不太能理解。
柳词:“我是说婚纱啦。”
贺毓咦了一声,“唉反正都是租来的,结一次婚买婚纱多贵。”
也都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是明星。
柳词哦了一声,她当然也知道。
贺毓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最便宜的醋,歪歪扭扭的标价表里阿拉伯数字三写得歪歪扭扭,她辨认好久。
“不过思君姐也做啊,她那天不是说过。”
柳词:“思君姐做那种古代样式的。”
贺毓:“好看就行。”
沈思君吃饭的时候也聊天特别随和,刘闻声长成了清秀的少年模样,那个位置似乎都是他有意为之,沈思君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她。
贺毓只觉得闻声哥长得好看,拉着柳词的袖子说思君姐跟闻声哥长得都像明星。
柳词看了看,点点头。
“不过也不知道思君姐什么时候结婚,我妈说她年纪不小了。”
贺毓嘀咕了一句。
柳词:“刘婶说她像思君姐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了闻声哥好几年了。”
贺毓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醋放下,去拿最底下那种小包的,洪兰纹给了她五块钱,她还想自己抠一点。
从另一边拿了包辣条还有上好佳。
“思君姐长得这么好看,也得长得好看的才配得上她。”
柳词:“郎才女貌真好啊。”
贺毓:“你也想结婚啊?”
柳词看了贺毓一眼,“我只是觉得婚纱很好看。”
贺毓摇了摇上好佳,“等你结婚的也穿最好看的呗。”
柳词:“我又不好看。”
贺毓:“你又乱讲,我倒是要看看谁娶你,反正要我先过目。”
她凑了五块钱,抱在怀里去付钱。
柳词跟在她后面,“你又买零食。”
老板头发染的红色,贺毓说像只火鸡,她只敢偷偷讲,但实在是有些好笑,所以低着头不看。
付了钱走出门才开始笑。
柳词觉得贺毓笑点很低。
贺毓把那五毛钱一条的巧克力掰了一半,递给柳词,“我妈也没告诉要买几块钱的醋。”
她们边走边吃,贺毓吃巧克力吃得嘴角也是,经过刘婶店里的时候刘闻声正好从里面出来,他个子抽高,那张脸书卷气很浓,站着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
美少年提着塑料碗装的面也赏心悦目,贺毓喊了声闻声哥,柳词也跟着喊了一声。
刘闻声听到笑了一下,“贺毓你跟柳词又偷偷买零食啦。”
贺毓啊了一声,“哪有偷偷!闻声哥你送外卖哦?”
刘闻声看了眼自己提着的面,点头,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给思君姐送。”
贺毓欸了一声,“思君姐最近很喜欢吃面啊。”
刘闻声:“因为……”
两个小女孩看着自己,让刘闻声不太好意思,他只好笑了笑,“因为我家面好吃啊。”
贺毓哦得很敷衍,看着刘闻声走得飞快。
“思君姐也很奇怪,这么近点什么外卖啦。”
柳词看了眼刘闻声的背影,“可能是懒吧,思君姐就懒洋洋的。”
贺毓点点头,巧克力甜得她很快乐,“我长大了也要这样,不出门有人送吃的。”
柳词:“牢房也这样。”
贺毓喂了一声。
“不过我想不出思君姐结婚,”分别的时候贺毓说,她一脚踩在石阶上,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几袋醋,“反正……”
她抿了抿嘴,“反正不应该在这里啦。”
柳词:“我也觉得。”
贺毓伸手拍拍柳词的肩,“你也不能在这里。”
她说得很认真,“要去很漂亮的地方结婚,欸柳词,我们长大一定会很有钱,唔……我要比你有钱。”
柳词:“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缺这个缺这个,我可以随时买到啊,份子钱也包很多很多。”
柳词:“你最好是。”
……
柳词要结婚了,贺毓没包很大很大的份子钱,她也没柳词有钱。
她只是跟柳词结婚了。
贺毓前一天晚上就被一帮人围着,“我的脸今天就是画布。”
两个女人结婚,伴娘全是已婚,谢永妍在一边拍照,化妆的也是她请的朋友,还有空打岔,“这脸画布什么材质的啊,我记得当时上油画课,买画框都把我心疼死。”
贺毓:“你心疼个屁。”
被化妆师捏住下巴,“别说话。”
贺毓只好瞪了谢永妍一眼。
贺毓在洪兰纹家里,柳词在柳语那里。柳语那里算她的家,她们从各自的家出发,然后结婚。
摄像全程跟拍,贺毓怪不好意思的,想玩手机又没办法玩,只能认命。
谢永妍在拍照,恨不得三百六十度,陈安娜也在,觉得这个人十年如一日地好动。她的外国老公明天出席,但是觉得一个人在酒店太过孤单,也一起来了,中文讲得不错,把贺毓夸了一通。
贺毓更不好意思了。
“你也有今天!”
谢永妍笑得喘不上气,一边又要笑出眼泪,觉得有点丢人,就跑到外面去了。
化了一小部分,贺毓喝了口水,看着谢永妍飞奔而出的背影,“怎么了她?”
陈安娜头也没抬,“哭去了吧,她可感动了。”
贺毓:“……”
邵倩本来要过来的,但是她肚子大了,只能作罢。申友乾人生第一次做司仪,可能也是仅有的一次,一晚上都在家里练,练到家养的鹦鹉都要边结巴了,金迦把视频发过来的时候贺毓笑得不行,转发给柳词,结果柳好一个视频通话过来。
贺毓又开始被化妆,手机摆在桌上,柳好喔了一声,这个房间是洪兰纹给贺毓留的,其实贺毓没怎么住,大学的时候周末过来,或者兼职过点了,回来睡一下。
毕业后也都住酒店,毕竟林叔在,她不太好意思。
房间很小,床单是格纹的,床头是书桌,摆着相框,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被人后来覆膜也没能挽回时光腐蚀的痕迹。
照片里是贺毓申友乾柳词刘远生还有刘闻声沈思君的照片。
廉晓礼还没来的时候,初二的夏天。
那时候没有大火,没有分散,只有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