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柳词揉了揉眼睛,柳好凑过来喊了声姐,“这衣服不是贺毓姐的吗?我记得昨天吃完饭她没来过啊?”
“来过。”
柳圆接了句,他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冒出一句:“半夜来的,刚回来的时候前台姐姐还问了句。”
“还大酒店呢,这么没隐私。”
柳好嘁了一句。
“说是姐姐是被背回来的,所以多问了一句。”
柳圆看着他姐,“姐,你半夜出去喝酒了?”
柳词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慌的,“嗯,跟贺毓出去喝了点。”
柳好嘴快,“嫌我烦吗你们还单独出去喝酒哦。”
结果她姐居然嗯了一声。
小姑娘呜呜呜地跑去弟弟那找安慰,被打了回来。
没过多久柳语来的时候就听妹妹叽叽喳喳讲了这个事儿,她其实挺开心,毕竟柳词实在是孤僻,出了工作伙伴外压根没什么朋友,贺毓要是能跟柳词和好,就太好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柳词也低着头,申友乾电话直接打到柳语那里,说他已经到了。
看房好几个小区,加上中介,一群人浩浩荡荡,大阵仗,中介的小哥都有被吓到。
作为要买房的柳词全程都没什么话,一直在听这几个人讲话。
柳好最会说,加上申友乾这个专业捧哏,柳词偶尔接一句,就够热闹了,柳圆戴着耳机,一直注意着柳词。
也不怪柳家这几个面对柳词小心翼翼,毕竟柳词长期吃药这件事也瞒不住,普通人总觉得心理方面的问题都是吃饱了撑的。
特别是老一辈,吃饱穿暖这四个字贯穿一生,很难明白为什么人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柳词看着就是一张薄薄的纸片,柳家的人都恨不得自己栓住她,但一方面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分量。
没有父母始终如一照顾的家庭总是有点缺憾,柳词在拼命弥补,她以为杨绰赎罪的心态活着,这么多年都没为自己想过。
可能唯一是她自己的,就是她的作品,她可以完全掌控的人生。
虽然也是虚拟。
这样一个姐姐,哪怕她话不多,哪怕她看上去并不亲近人,其他人也舍不得的。
柳语作为老二,按理说不上不下最没好处,但柳词对她也很好,现在又是第一个成家的,她结婚那天柳词和她说了很多很多。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话的柳词,语无伦次,眼底含泪,有种解脱,又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欣慰。
她很爱柳词,也努力分担柳词的压力,但即便是亲人,很多方面徒劳无功,只能尽力去圆满。
就像她这么多年都致力于让贺毓跟柳词联系上这件事。
一个嘴上说好,实际上一点也不主动,另一个爱答不理,假装没听见。
终于出现一个契机,也需要两方的松口。
可能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申友乾站在前面跟柳语小声说话。
“哥,你跟贺毓姐说过了吗?”
申友乾摇头,“这货没接电话,微信也不会,估计是还在睡觉。”
柳词:“……这都快四点了。”
申友乾挠了挠头,“很正常,她作息一向不规律,夜猫子一个。”
看了好几个小区,要么太大,要么太小,要么采光一般,要么就是小区周边不太热闹。
最后去了金池小区。
柳好挽着柳词的手,“姐,你之前说那个江南豪园,好像没房啊了。”
柳词:“这样吗?”
柳好掏出手机,“就剩一小别墅,你有钱买啊。”
柳词:“没钱。”
一边的申友乾笑出了声,“柳词还会没钱?”
柳词现在风头正盛,颇受资本青睐,知名度也很高,带来的受益也随着这些节节攀升,作家排行榜年年榜首。
柳词:“太大了,冷。”
她解释了一句。
申友乾点头,“你这毛病我也有。”
“有时候真想念我家以前的在巷口的店,我住阁楼里,虽然条件很差,楼上走路都感觉是别人踩在我脸上,就是,嗨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不用太大,一家住就刚刚好。”
“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柳词问了句。
“我爸比我好多了,我妈广场舞老太太,比我忙呢。”
柳词笑了笑,“那不是挺好。”
申友乾点头,“现在你也回来了,贺毓这头猪也在,改天一块烧烤去,小语你也带上孩子。”
柳好:“那我呢那我呢!”
“你也可以带男朋友。”
引起柳圆恶劣的嘲笑,柳语看着这俩活宝,“别闹了。”
金池小区的地段确实不错,三号线最中心的一站,后一站就是b市出了名的商圈,往前几站就是b市的著名景点,坐到底呢又是高铁站。
小区最高的三十多层,户型好多种,这片的中介小哥来得有点晚,来得时候急忙道歉,他个子很高,穿着中介的衣服,皮肤黝黑,帽子一摘,申友乾看到的时候啊了一声。
对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柳词,也有点震惊。
“刘、刘远生?”
申友乾一激动就会结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柳词也很惊讶,看着对方。
反倒是刘远生有点尴尬,他拘谨得摆摆手,“联系我的是一个叫柳好的小姑娘,我都忘了……”
申友乾欸了一声,“柳好跟柳圆那时候就那么点大我也不记得了,这有啥的,你居然干了这行啊,这、这么多年没见了……”
刘远生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老了许多,原本那张有点凶的面庞在岁月的摧折下居然也磨成了圆脸,带着职业的微笑,倒是一点冲突都没了。
但陡然见到之前认识的人始终有点尴尬,他打了声招呼,隔了一会缓过来,又引到了房子上。
柳词就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没说话,刘远生的目光落在柳词身上,又迅速移开。
申友乾这些年做生意练久了的就是一口唠嗑的惯性,几句话兜兜转转,刘远生也不跟他客套,“结婚好几年了,当年那事啊……可不呢,学都没上,后来勉勉强强念了个专科,就直接干销售去了。”
那场大火造成的影响多年后还让人心有余悸。
能把人烧成骨架,也能给少年泼上一盆沧桑焦土,眉梢眼角都是疲惫,青春的桀骜早就随着余烬消失,还有旁人指指点点里的怨怼。
你妈是个杀人犯。
你妈是个神经病。
你哥和一个跟你妈差不多大的女人搞。
你爸是个孬种。
……
“这行是挺累,注意身体啊,”申友乾跟刘远生勾着肩,小时候抱团的对立在这时候也都消失了,被揍过一拳也一笑了之,“对了贺毓你还记得吗?她就住这小区啊。”
刘远生点头,“知道啊,她买房还是我给办的。”
申友乾啧了一声,“这姐们,也不跟和我讲,瞒得挺好。”
金池小区有好几套房,刘远生带着几个人看了三室一厅的,柳词觉得太大,又去看小点的。
“是我让她别说的。”
听到申友乾这么说,刘远生笑了笑,他一口白牙,头发剪得细碎,穿着西装,整个人身材其实不错,轻微发福跟一边的申友乾比还能掐出点英俊出来,“毕竟……”
他没说完,申友乾也听懂了。
唯一听不懂的大概就是柳家的双胞胎。
不过一个戴着耳机一个玩着手机压根不在乎这点东西。
时光在这群同样从烟行笼巷出来的人身上划出了一条鸿沟,经年之后再会,居然还挺默契。
刘家的女主人一把火烧死了儿子,坊间传闻是撞破了大儿子和旗袍店老板娘的猫腻恼羞成怒。
法庭上刘婶对这事也没反驳,她沉默地认罪,而刘远生作为家属,没像他爸那样悲痛,只是挺着背,知道自己不能再胡闹下去了。
大人失去理智的下场闹得满城风雨,刘闻声的桃色传闻也口口相传,刘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后来刘远生探监,听她妈说是因为当年刘闻声的生父也是这样,有了新欢。不过还没彻底暴露,就先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