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在沈思君转身的时候揪住丈夫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
而孩子无所谓,贺毓坐在地毯上,在光下看着沈思君托人买回来的漫画,还有一些国外买的画册,贺毓看得认真,柳词也是。
她家的书很少,她天生就爱方块字组成的故事,这个年代的家长对书还是有敬畏感,认为是崇高的事,不反对,但书很贵,柳词有一张图书馆的卡,经常过去看。
贺毓学画画,她就去图书馆看书等她,在一起回家。
有些书图书馆没有,沈思君这里有,她看的入迷,似乎要沉溺在文字里构建出来的虚拟世界里。
贺毓从画中抽离,看了眼旁边的柳词。
柳词的头发很短,刘海也有点厚,她的下巴尖尖的,脸上还有雀斑,黑框的眼镜看上去很笨重,却遮不住她专注的眼神,鼻尖那颗痣在光下清晰可见。
贺毓一直觉得柳词长得很舒服。
在学校的时候大家总喜欢评选校花,这个美那个丑的,柳词这个不爱说话的都能被打入丑里,简直是有些人找茬,她愤愤,柳词却没什么反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贺毓不高兴,“你哪里丑,你那么好看。”
柳词觉得贺毓在消遣她,就不理她了。
又过了两分钟,柳词转头,似乎是忍无可忍的样子,“你还要盯着我到什么时候,想看我这本就直说啊。”
她其实是一个挺有脾气的人,但同学们都说柳词脾气很好。
贺毓都会在一边腹诽,心想你们知道个屁。
柳词生气的样子最好看,那双向来没什么波澜的眼里像是淬了火,像是彻底把人看进眼里。
贺毓摸了摸鼻子,“我不看。”
“那你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
“贺毓——”
“好啦好啦不和你闹了。”
“到底是谁闹啊?”
沈思君听着上面女孩的打闹,笑了笑,门口的风铃响起,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半个西瓜。
“姐姐好!”
廉晓礼笑得灿烂,“我是21铺的,我妈妈叫我来给姐姐你送个西瓜,以后就是街坊啦。”
沈思君站了起来,她的身材很好,走过来的时候还带着香,廉晓礼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后退了一步。
沈思君笑了一声,接过那半个西瓜,“谢谢啰。”
她眨了眨眼,正好贺毓和柳词从上面下来,贺毓似乎抢走了柳词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晕乎乎的,被柳词掐了好几下,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
“你们两个干嘛呢,楼梯都要塌了。”
“思君姐姐!贺毓欺负我!”
柳词抱怨道。
沈思君唉了一声,贺毓把眼镜戴回柳词的眼前,还顺手替对方捋了捋头发。
她转头,看到正好奇地看向这边的廉晓礼,贺毓哟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
“嗨!”
第5章
贺毓很擅长吹口哨,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柳词印象中贺毓老喜欢吹,偶尔她妈在,就会数落她,说女孩吹口哨不好。
贺毓这人天生有点叛逆,被拧着耳朵还不服输,嚷嚷着:“怎么就不好了,凭什么就男的就能吹啊?”
洪兰纹手上更用力了,“流氓哨你懂吗?你一个姑娘家家。”
贺毓挣开她妈,跑到柳词边上挨着,柳词那会正好来找贺毓,碰到这种场景难免会有点尴尬,喊了声阿姨。
“柳词,你觉得我吹口哨流氓吗?我可纯洁了,我就是喜欢。”
柳词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嗯一声。
落在洪兰纹眼里又变成了贺毓欺负柳词。
也不怪大人这样想,烟行笼巷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多,贺毓是最跳的那个,读书不用功,一放学就跑到街口小卖部去看电视,周末带着一群小孩耍弹弓,暑假直接抓知了去了……男孩都比她端庄,有几次爬树,小孩摔了,洪兰纹还以为贺毓摔傻了,没想到赶过去,这货捂着额头,还要再来。
这种鸡飞狗跳的场景柳词都是第一见证人。
她的性格跟贺毓相反,大人们怎么也想不到柳词能跟贺毓玩到一块,偶尔偷个桃,都是柳词放哨。
柳词长得就一副懂事小孩的脸,虽然不爱笑,但很有礼貌,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去。
贺毓就嘿嘿一张傻了吧唧的笑脸。
贺毓吹口哨吹的花样可多,骑车带着柳词出去玩,也能吹个一首流行歌曲。
但这个时候,柳词终于懂了什么叫流氓哨。
廉晓礼懵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姑娘冲她眨眼,旁边站着一个短发妹妹头的盯着她,面无表情的。
站在一边的沈思君反而笑了,“贺毓你搞什么鬼,别吓到新街坊。”
贺毓从楼梯上蹦下来,“我知道,我家隔壁的隔壁的那个。”
她站到廉晓礼面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廉晓礼好几眼,“嗨,我叫贺毓,十四号的。”
廉晓礼后被贺毓的笑搞的有点不好意思,她的手抓着自己垂在胸前的辫子,“你好,我叫廉晓礼,新搬来的,我妈在这条街开衣服店。”
贺毓诶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说完伸手把后面的柳词揽了上来,“这个柳词,我发小,也一条街。”
廉晓礼笑了笑,她长得有点甜,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好感倍增,“你们好。”
沈思君在一边咳了一声,“要走就赶紧走吧,等会我还有客人呢。”
贺毓啊了一声,“这么晚啊?”
沈思君伸手摸了摸贺毓的头发,“打麻将啊。”
贺毓抓住沈思君的袖子,“姐……”
被沈思君反手一推,“想都别想。”
出了思凡的门,贺毓还苦着脸,廉晓礼先走了,柳词看着贺毓拖着自行车的样子,感觉她突然变成了液体,就这么趴着。
“你还想打麻将?”
贺毓转头,“你不想?”
烟行笼巷打麻将的人不在少数,上至七十岁老头,下至刚成年的,牌桌上噼里啪啦,偶尔夜里还能听到几声。
贺毓从小混迹在这些人堆里,在小卖部买包辣条都能买上半小时,就是因为蹲在一边看人打麻将,可惜她年纪太小,巷子里的人也都认识,哪回让她上桌。
“小贺你还是长大了再来啰,不然你妈又要来骂我们了咧。”
贺毓叹了口气,她看着柳词,“好想快点长大啊。”
柳词:“我也想。”
夏天的晚风都是热的,贺毓突然伸手揉了一下柳词的头发,她这种颇为心机的偷袭之后是推着车快速向前跑,柳词被撸得眼镜差点掉地上,愤怒地喊了一声贺毓,然后追了上去。
晚上巷子乘凉的人很多,贺毓一边哈哈笑一边跑,柳词跑步当然跑不过她,八百米都能跑五分钟的人在这个时候喘着气,贺毓站在前面扶着车等她,“柳词,吃甜酒酿吗?”
柳词坐上贺毓的车,“不吃,晚上吃得很饱。”
贺毓嘁了一声,“那我自己吃。”
甜酒酿仙草摊在下坡那边,贺毓蹬着自行车嗖嗖地穿巷,街道两旁都是人声,还有老头在路边下象棋,夹杂着方言的调笑。
下坡五十多米,贺毓最喜欢炫技,松开了手,故意让车晃晃悠悠,等着柳词抱住她的腰。
柳词又开始骂她。
贺毓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没扎进马尾里,吹在了柳词的脸上,几乎是糊在上面的。
柳词拨开,喂了一声,“你怎么还不去剪头发啊?”
柳词自己头发很短,齐刘海,黑色的眼睛框,光看脸就能看出大部分人心中好学生的刻板模样,而贺毓头发很长,从初中开始坚持早上洗头,有时候来不及,在柳词催促之后头发也没干就一块去学校,到校门口应付文明岗随便一扎进去了。
柳词觉得她纯属没事找事,干脆剪短得了。
“我剪短了就没帅哥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