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地牢昏暗潮湿,夹着腐臭横行。几人长驱直入,最后停在一处牢门。
里头缩着一团高大人形,原本威风凛凛的少将军成了阶下囚,可见的伤痕遍体,浑身上下没一片好肉。蒙琼听见响动,忍痛动了动身子,慢慢睁开眼。
陈浩这时拍了几下木栏,“蒙将军,你可还好?醒醒,长公主来了。”
蒙琼挣扎起身,奈何四肢无力,只得跪在地上,无力地抬头望向门边,浑浊眼球霎时冒出一道希光,死命也要挪到栏上,声音虚弱地:“长公主,臣……”
楚怀珉不言伸出拽住他手,凝眉把脉。陈浩低声,“蒙将军伤得如何?”
“气息不稳,失血过多,不可再承受刑罚拷打。”楚怀珉收手,冷声,“蒙琼,你鲁莽行事可知有多愚蠢?书玉殿岂是随便能进?”
蒙琼自知心虚,闻言苦笑一声,“不是臣不自量力,是大王……大王命令臣三个月内必须窃回兵力防御图,臣……实在没办法。”
那书玉殿当真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他仅仅潜入踏进半步,便落到今日地步。
楚怀珉听了眉头皱更紧,“临行前,皇兄答应本宫不会轻举妄动。”
“是,大王是答应过。”蒙琼一阵咳嗽,“难道长公主还不知道么,楚国都在传您与那秦王同吃同寝,还帮秦王攻打赵国,大王很是生气,所以……”
所以急不可耐,再也忍不住动手。
一旁陈浩气不过:“大王怎么像块烂泥,始终扶不上墙!”
“住口。”厉声驳斥。
“长公主……”
“掌嘴。”
背后妄议君王,就是罪。陈浩气红眼,果断干脆不重不轻打了自己两耳光。
楚怀珉听见外头有脚步靠近,回头一看是守门狱官。狱官犹豫着,指了指牢门内,“贵人您,认识这个人?”
她颔首,“认识。”
“他是楚国细作,贵人怎么会,怎么会……”狱官脸苦着。
“这人是本宫从楚国带来的侍卫,本宫可以担保他不是细作。”楚怀珉掷地有声,“人,本宫要带走。”
狱官脸不苦了,这下差点吐血,急忙摇头挥手,“不行不行!”
陈浩脸上顶着十指山,一把揪住他衣襟,“那要怎样才行?人都快被你们打死了!”
“这厮自己擅自闯进书玉殿犯了重罪,像他这等重犯,没有上面的圣谕,就是给下官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下官也不敢放人。”几人来势汹汹捞人,又持有主家玉佩,见者如见主家,狱官两股战战,却还是硬着头皮不松口。
楚怀珉示意陈浩松开人,自己上前拍了他凌乱衣襟,一字一句地问:“你的意思,要秦王的圣谕才肯放人?”
狱官两股颤得更厉害:“是……”
第39章 女帝和长公主21
“长公主, 这可难办了, 秦王会放人么?”几人刚从地牢出来就得到秦王回宫的消息,陈浩立刻愁眉苦脸, “臣怎么觉着这事没这么容易。”
夕阳余光将人影拉得格外长, 楚怀珉瞧着地上孤影, “总要试试才知道容不容易。”
蒙琼被秦人认定楚国细作, 多少受牵连。陈浩压着怒火, 低声怨气:“害我们陷入被动, 真不知大王派他来帮忙还是添乱的。”
确实添堵, 楚怀珉也心烦, 抬眼问:“皇兄有信么?”
“没有, 毫无音讯。”
楚怀珉心力随着日落夕阳突然交瘁, 揉着眉心道:“你回一封去。就说, 按兵不动。”
“是。”
“再添一句, 三个月内, 图呈上。”
“是!”这句回答恢复有力。
三个月内图呈上,意味着三个月内将有行动。
入秦国蛰伏待机半年, 在秦王身边博取信任步步为营,为的就是最后一击必中!
楚怀珉倏地转了步伐迈入幽静小道,陈浩发现去的方向不是寒清宫, 忙询问:“长公主, 我们回宫还是?”
楚怀珉微弯眉梢,依旧淡然地:“秦王不蠢,她在等我。”
陈浩吃惊, “那……秦王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擅闯地牢?”推测,接着狠抽了口气。
那位秦王去王爷府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回了宫,消息也说秦王没回她的长兴宫,她此时正在重兵把守的书玉殿!
楚怀珉的心也跟着沉了沉,步步朝书玉殿走去。
蒙琼虽然是受楚王指使才铤而走险,可又是谁促使楚王下令?流言又是怎么传回楚国?打仗忙得焦头烂额之际,还不忘空出手使一招离间计,只能说幕后那只黑手真是好手段。
而现在,她正要会会幕后黑手。
“大王,长公主求见。”很快有人来到跟前躬身禀报。
帐内人并不意外,哦了声,传出:“宣。”
秦王果真在书玉殿,只不过是绵绵趴在床榻上,抬头应了声后又把头低了下去,角落烛光恰巧映照着她额头细密冷汗。
方才上药秦王眉头未曾皱过一下,可见忍功不是一般强。
因了日夜往回赶让那些半愈的伤势重新有了出血征兆,秦棠景强忍着不适瞧了小皇叔,见小皇叔并无大碍待了会这才离开,没成想出王爷府时立马得了两个消息。一是太后召见长公主,二是长公主亲入地牢捞人,桩桩件件离不开她楚怀珉身影。
想到此处秦棠景勾了唇,慢条斯理挽上衣衫,遮住光滑背部几条刺目血痕。
书玉殿平日作为书房和决策军政大事之处,一筐筐一叠叠的,入目尽是兵折子和兵本,配得上‘书中自有颜如玉’此句。
殿角熏香袅袅,青烟直上。
来人立在屏风外,端庄行礼,“臣女见过秦王。”
有笑声传至,那人一步一句话,“静观其变一向是你楚怀珉的行事风格,让孤王猜猜,是什么天大了不得的事才能得长公主亲自登门。”
秦棠景从里头亮相,背脊仍挺得直,唇边是楚怀珉眼熟的玩味地表情:“你找孤王,是为了救蒙琼吧?”
刀枪坦诚,毫无废话,楚怀珉也干脆,“是。”
秦棠景习惯性挑个眉毛,“说吧,你想怎么从孤王手里救走他。”
“他是冤枉的。”五个字,多简单利落。
“就一句他是冤枉的便是冤枉?”太拙劣的理由,秦棠景扑哧一声发出讥笑,“别告诉孤王,你的意思是蒙琼不是故意,而是‘不小心’避开重重防守走进书玉殿?”
号称守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书玉殿,蒙琼一个大活人偏就往里踏进半步。
冤枉?鬼才信。
秦棠景气定神闲坐下,喝着茶等长公主一个完美解释。
那厢长公主面不改色也是从容应对,“蒙琼是臣女从楚国带来的人,怀疑蒙琼也是怀疑臣女。他现已入狱,臣女又怎能免责,秦王大可以把臣女当成细作抓起来。”
秦棠景把玩着茶盏,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精光射向她,“你以为孤王不敢?”
楚怀珉攥紧指尖,只道:“蒙琼是臣女的人。”
“你的人?什么人?”秦棠景冷眼追击,“想把他收为驸马不成?”
楚怀珉抿唇无语,秦棠景抚掌:“孤王倒是记起来了,当日孤王要是没搅乱你比武招亲,说不定蒙琼已成为楚国长公主驸马,你们……”
还未说完被楚怀珉截断:“我是君,他是臣,仅此而已。”
“哦。”秦棠景笑笑,继续抚掌,“可你还是没有说服孤王,孤王不信,不能放人。”
“那秦王要如何才相信?”
“相不相信,不应该由你来证明蒙琼究竟冤不冤枉?”秦棠景反问。
默了片刻楚怀珉直视那双眸,半分不让,“好,秦王把臣女也关起来吧。”
案子当即‘啪’一声,清脆而响亮。秦棠景一字字地往外挤:“别以为你救过孤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威胁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