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长公主
“那大公子你说,刚得的宝贝王位还没坐上却又被人抢走,大公子会不会心如刀割呢?”这句话咬牙切齿响得突兀,正是来自从窗外掠进的陈浩。说话间人已经横在楚怀珉身前,摆出攻势。
秦明月只得停下脚步,也咬牙狠狠瞪他,“你威胁我。”
“不敢。”陈浩装模做样拱拱手,“我只是好心提醒大公子,有事可商量,千万别乱来。”
气氛登时凝重,两人对视,眼神厮杀。
厮杀到彼此双眼发酸,最终秦明月一言不发,甩袖离开。
于是夜深人静,一切尘埃落定。
最后那个答案此时此刻也已揭晓,今夜宫变绝不是秦姬凰设局,更不是她的圈套。
翌日,立后大典取消,改为新王登基仪式。
而寒清宫及太上宫闭门谢客。
这意味着朝中政权更迭,事实也证明秦姬凰所言非虚,改革变法使得秦国体制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譬如此刻,烈火炎炎里一半臣子昂首挺胸,绝不对上座那位篡位者低头俯首,而她们都是改革变法的受益人,几乎都是女子身份。
追根到底,秦大公子不得人心。
平时装疯卖傻的人,对国家没做过一件好事,怎会得到拥戴?举行登基仪式那是自取其辱。
所以登基仪式进行一半时,秦明月自己愤然甩袖离场。
没多久祁王府管事匆匆前来禀报,老王爷请他回府。
半个时辰后,祁王府乱成一团,再次上演老子棒打儿子戏码。
“跪下!”老王爷的脾性依然暴躁,朝秦明月举起的拐棍在空中颤抖不止,“秦明月你个混账东西,老子一觉醒来你到底给老子捅了什么窟窿!”
秦明月依顺跪地,可没服软,“爹,我没捅!这事您别管。”
拐杖这次也没心软,狠狠落下击他背部。
从前都是威吓做做样子,而这一棍十足十用上了全力。
秦明月死挺着,腰不肯弯下。
一棍之后第二棍紧跟,第三棍第四棍……他的整个后背被火辣辣的痛觉席卷,到后面痛到麻木几乎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老子打死你个不肖子孙,你想老子生前死后被人戳脊梁骨骂逆贼之父吗!”老王爷双目赤红,手起棍落丝毫不手软,“你以为太后是个善茬?她垂帘听政十几年,没点本事能从将军府走到今天吗!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坐稳王位?就凭你一个王爷之子享受得了大权在握的福分吗!你混蛋,糊涂啊!你……”
话哽在喉咙,手也忍不住僵硬,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秦明月受了十几棍,背部衣衫早被鲜血染红,双手撑地根本直不起腰。他低头,冷汗汇聚从下巴滴落,嘴角挂上丝丝苦笑,极轻地动了动唇:“爹,我知道太后不简单。”
声太虚弱,如蚊般细,老王爷只顾着打人根本没听清。
见儿子被自己打个半死,最终他将拐杖颓然一扔,跌坐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秦明月听他爹那哭声震得他差点没晕厥过去,撑着口气提高音调:“那要儿子怎样?”
老王爷立刻收泪,爬到他跟前,“把王位还给大王!”
“好。还了之后呢,太后会放过咱们祁王府么?”过于天真,秦明月连叹气都省了,“爹,儿子造反,局面已经无法挽回,而且还很顺利。”
“我会找太后请罪求情,让她饶你不死!”
秦明月只觉背上棍伤如针刺般,扎得他难受,可在他爹面前还得装没事,“成王败寇,儿子赢了为什么要找太后请罪求情。爹您大智若愚又不是真傻,难道这还看不清当今局势么?”
谋反罪名株九族,谁承担得起!
“这乱世就容易出枭雄奸雄,儿子虽然手段不光明,但未必不是明君。爹,儿子这次并不是贪玩,儿子心里就更明镜似的。您尽管放心,就算儿子最后没好下场也不会牵连祁王府,反正其他事您别管,儿子可以应付。”
老王爷听后彻底怔住,二十多年直到今天他才看清自家儿子真面目。
贪玩是假的,纨绔吊儿郎当也是假的,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
眼前他的好儿子,一夜之间血洗秦宫颠覆乾坤,连秦王和太后都被算计相继落马。
然而这里面到底是真是假,又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他……
不管了,各位爱怎么作死随意!
正厅里没人,秦明月被罚跪两个时辰,他额头抵地,仍保持伏首姿势趴着没动,直到侍从进门送来一封宋国信笺这才抬头。
不用看他也猜到,宋容肯定又献计使阴招,巴不得秦国越混乱越好。
看完内容之后,秦明月立刻将信撕粉碎,直接下令:“收回人马,别追了,让她逃。”
“这……”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是!我这就去。”
侍从背脊发凉,忙不迭出门执行命令。
*
连续三天,临榆关锁闭,叱令百姓不许靠近,任何人也不得出入。
就连昨天赶到此处的九王爷也被阻拦,守将堵门打死不让路,急了放狠话:“大将军要从这里过,除非踏着末将的尸体!”
宫变的消息早已传来,秦九凤心急如焚,不到一天第五次闯关!“你走不走开?”
“大将军一旦离开这道关隘,无疑自投罗网!末将恕难从命,不让!”守将被踹一边,飞快又抱住她一只腿,吼道:“大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安然不会有事。大将军切莫冲动,在你身后还有二十大军还等着你统领为大王报仇啊!”
守将悲愤,涨得满脸通红:“李家叛变,秦明月那叛逆狗贼软禁太后,大王现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大将军了!”
马背上秦九凤的呼吸渐渐粗重,一双眼睁得血红,手按在光明剑柄上抠紧,指节泛白。
“李家真的叛变了?”这几个字仿佛从她的牙齿缝挤出来。
“千真万确……”
“不可能!”光明剑倏地出鞘,寒光闪烁,眨眼间送至守将颈脉,秦九凤一字一顿地往外蹦,“胡说八道,李家绝不可能叛变。”
守将有苦说不出,小心翼翼地挪开脖子那把光明剑,战战兢兢地道:“外面都传开了,李丞相确实倒戈,并且带头依顺秦明月,大将军……”
秦九凤反手,光明剑立时发出一阵煞气凌然的嗡嗡震响,绝了守将的话音。
众人噤声,正心惊胆战着,城墙上这时响起一声呐喊:“大将军,关外有情况,十里地出现一辆马车往临榆关来了!”
守将疑惑,“马车?临榆关已闭三天,这时候谁还出关。”他灵光一闪,仰头看马上冷眉冷眼那人,“大将军,要不要去看看,万一是……”
还没说完话,只见秦九凤纵马朝墙脚下方向去。
众人见状纷纷跟上。
不消一刻,前方果真驶来一辆马车,周围并无护卫,只有黑衣马夫。
等它越靠越近,离城门还差半里地众人这才看清马夫是个女子,秦九凤此时自然也认出了那女子,人一激动,冲到墙上喊了声速速开城门。
马车于是径直驶入临榆关。
那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王的暗卫,秦九凤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
而马车里头,躺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秦王。秦九凤掀开帘子那刻,一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姬凰死气沉沉地躺在狭窄的车内,心口像被重重锤了一记,头重脚轻差些晕眩。
“王爷放心,人无碍,只是不知道吃了什么一直昏睡不醒,等药效散了大王便苏醒。”一旁黑衣女子开口,低声道。
秦九凤稳住心神,探了探秦姬凰的脉搏,感觉到沉稳有力才放心。“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看了不醒那人一眼,冷冰冰道出那夜经过:“秦明月起兵谋反,李丞相作为内应,中秋前夜软禁太后,联合起来把控王宫守卫。”
秦九凤深皱眉头,手抚着姬凰的脸颊,理顺她凌乱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