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
然后,她抓起水果刀,疯了一样地捅向乔治。
我阻止了她,和她纠缠在一起,行为混乱,好似在做梦。
夕阳的光那么明亮,明亮到刺眼,太阳似乎在旋转,连带着大地也在凹陷,在旋转,我似乎坐在秋千上,一下子荡得很高、很高,然后停滞在那里,在刺眼的光芒中什么都看不见了。错了、错了!啄木鸟喊道。
再度看见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毯上,仰望着我,疯狂彻底消失了,脸上是两道带血的泪痕,刀没入了胸口,衣襟彻底被染红,很快就在地毯上蔓延了一大片。
我的双手,尽是血。
“莉莉姐姐,恭喜你,没了我的纠缠,你会幸福的吧。”她说,唇边带血。
哗啦。
我的整个世界都碎了。
乔治似乎在呼唤我,但已经听不到了。
痛苦彻底覆盖了呕吐感,我跪在她身边,把她抱起来,不断抚摸她的脸颊,张嘴,除了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异响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愚蠢地抱住她,愚蠢地亲吻她的额头,愚蠢地哭泣着,感觉着她越发冰凉的身体,愚蠢地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语。
“莉莉姐姐……好想……和你……在一起啊,就我们两个人,去遥远的……地方……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只爱我,也想和我在一起……没想到,我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傻瓜……蠢货……”
她微笑着望着我,脸上尽是滚烫的透明液体,嘴巴微微弯起:“你哭什么啊……莉莉姐姐,快死的人……是我啊……”
“不……要!不……要……啊啊啊……不要!!!”
她望着窗外微微晃动的树影,轻叹:“树林……比平时更暗了呢……真像……坟墓。”
“不要!!!丽贝卡……不要……”
“……莉莉姐姐,给我唱……摇篮曲吧,我最后的……愿望……”
断断续续的歌声,变成了扭曲的音符,所有的线条都扭曲了,我抱着丽贝卡,在高速下坠,直到沉入猩红的液体之中,直到无法呼吸。
丽贝卡,似乎变成了洋娃娃。我抱着她冰冷的头颅,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冰冷的皮肤,她铁腥味的嘴唇,时笑,时哭,为她涂口红,为她上胭脂,为她整理发带,一遍又一遍,为她唱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世上一切,幸福愿望,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我爱你,我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醒来,我都给你。”
※ ※ ※
“想起来了么?”她问。
我缩到沙发角落,抓着头发,脑袋里嗡嗡响:“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为我拭去泪水,道:“我知道,那时的你是被控制了,杀我不是你的本意。”
我抓住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丽贝卡,你是在开玩笑吧?我们怎么可能死了呢?你看,我们有触觉有味觉能说话有实体,我们一起去了那么多地方,跟那么多人接触过,我们怎么可能死了呢??”
“我们执念太深了,拥有了暂时的实体,成为了活死鬼,这很危险。”
“危险?”
“如果不尽快了结生前事,一直无法超脱,会变成恶灵和丧尸,被打下地狱,永远失去轮回的机会。”
“生前事……”
“莉莉,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呢?”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一些。我站起来,缓缓地在房间里游荡。轻轻触碰冰冷的墙,柔软的沙发,脚踩毛茸茸的地毯,指尖掠过墙上的画卷,厨房里的瓷碗,桌上谢了的花。想着曾经,自己满怀希望,和乔治踏入婚姻的殿堂,然后经营自己的小家,却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个阴谋,家竟变成了我的牢狱,最后落得一场空。
“我想毁掉我的过去。”我说。
“好。”
我提起一桶煤油,一点一点洒在地板上,乔治还狼狈地躺在地上,我问:“死了吗?”
“没有。”
“那能不能逃,就看他自己了。”
“莉莉,这样做,我们会罪加一等吧。”
“你怕吗?”
“我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我说,“反正,就算不做,我们也上不了天堂。”
我们俩笑了,点燃火柴,一抹火光落入煤油中,瞬间火蔓延开来,变成了熊熊大火。
警报器尖锐的声音响起,我和丽贝卡离开了。
路上,我说:“我还想回老家一趟,最后,去看看我的父母。还有些事想问问他们。”
“好。”
丽贝卡牵着我的手奔跑起来。火焰在我们身后追赶着,而此时此刻,我不再恐惧,回头看的时候,竟觉得火焰美得不像样,如同朵朵怒放的艳红花朵,嚣张地闪耀着,努力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就像我们一样。我们是疯狂的亡灵,在人群中笑着、飞奔着。
马路中央,来来往往的车辆,无数行人。
她忽然停了下来,凝望着我,笑得开心。
忽然,她单手扳过我的脸,侧头吻我。
喇叭声、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我没有逃跑,没有避开,我笑了,双手环住她,抬头尽情回应着。
既然眼前即是地狱,那么,已经不再有什么规则和束缚了,最后再嚣张一番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木洛 2个;羊屁屁、揪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1234 40瓶;蒓蕴 10瓶;阿千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二十 回家
六年了,再度回到梅德镇。
坐在马车上,撩起窗帘,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小镇。低矮的房屋,泥泞的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合着一股青菜和奶酪的味道,肥大的乌鸦呱呱叫着,从街道上空掠过。
巴尔特家坐落在山脚下,镂花铁门紧锁,远远望去,曾经奶油色的墙壁已经灰败不堪,院子里野草疯长,竟是长久无人打理的样子。门铃坏了,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门口经过一个佝偻的银发老婆婆,是当年为我和丽贝卡扎耳洞的曼卡森夫人。
“曼卡森夫人。”我道。
她隔着单边镜片瞧了我们半天,惊叹:“啊,竟然是莉莉和丽贝卡,你们两个小家伙竟然回来了!都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回来看看父母。”
“这房里没人咯!”她说。
“阿布应该在啊……”
“要找你的父母,去河对岸的那座小房子吧,哎,可怜的孩子。”曼卡森叹了一口气,
乘船,到对岸的林中小屋。院子里养着鸡,屋里透着亮光,显然有人。
轻敲房门,嘎吱一声,门开了。
我望着矗立在门口的中年女人,竟在一刹那间没认出来。她挽起淡色长发,盘在脑后,项上圈着珊瑚红珠链,皮肤光洁,一身象牙白丝绒长裙,身姿优雅美丽,跟印象中的凄惨狰狞完全不同。
“你来了,莉莉。”母亲说。
“嗯,这是我的……”我牵着丽贝卡的手,想说朋友,但心一横,道,“我的恋人,丽贝卡。”
丽贝卡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笑了,睫毛弯弯,嘴边绽出一朵小小的酒窝,她笑得那般甜蜜,犹如时不时飘来的茉莉花香。她紧握我的手,对母亲说:“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