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法医小姐
宋余杭失笑,得,美人在怀,看来她今晚是难以入眠了。
***
第二天清早,宋余杭顶着硕大两个黑眼圈起床去洗漱,宋妈妈早饭都已经做好了,摆着碗筷。
“哟,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宋余杭有气无力地跟她打招呼:“早,妈,睡得好,特别好。”
坐在餐桌旁的林厌微微抿唇笑了一下,被宋妈妈捕捉到了。
她看林厌真是越看越喜欢,长的好看,精神,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脸色比昨晚好看了很多,白里透红,眉梢眼角透出一点儿按捺不住的春意。
反观宋余杭,活脱脱像被吸干了精血似地没精打采,忍不住就开始数落自家孩子。
“你看看你,同时睡的觉,怎么人家就这么精神,你好像又上了一个大夜班似的,也不知道一晚上都干了些啥。”
愤怒的冲水声从洗手间的门里传了出来。
干、干了些啥?
林厌实在是没想到宋妈妈说话这么劲爆的,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全喷了出来。
“咳咳……”
她胡乱扯了纸巾擦着桌上的水渍,宋母已从厨房里端了煮好的酒糟蛋出来。
“哎哟,怎么呛着啦,别光顾着喝水呀,尝尝阿姨做的酒糟蛋。”
“没事,没事,谢谢阿姨。”林厌站起来接,又被人躲过了。
“烫,没事,没事,你坐着吃,不用等余杭,锅里还有呢。”
宋母说着,又从厨房里端了热好的馒头出来,还有几道凉菜。
“阿姨,您不吃吗?”
宋母解了围裙正要挂上去,回头笑道:“我起来的早,吃过了,准备出门跳舞和买菜去。”
林厌琢磨着,现在也才早上八点多而已,宋母昨晚和她们差不多同一时间睡的,早上又比她们起的还早,还做好了早饭。
“阿姨,您是不是有点失眠啊?”
宋母一怔,林厌又接着道:“我认识好几个专业医生,对这方面还颇有点心得,您留个电话号码给我,我替您去约,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是上门问诊也好,还是直接拿药都行。”
她这失眠的毛病连宋余杭都不知道,一开始只以为是上了年纪睡眠就少了,近些年才愈发严重了,常常十一二点才能入睡,半夜三更就醒了。
如今被林厌看出来,老人家顿时有些感动:“不用,不用,你们都忙……”
林厌咬了一口馒头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您不告诉我,我就去跟余杭说。”
“唉,你这孩子,好好好。”宋母无奈,只好从桌上的电话薄上扯过纸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一串数字给她。
“到时候多少钱,阿姨再给你。”
林厌把纸条收好,关于钱的话题模棱两可就过了。
眼看着快到了八点半,宋母换鞋准备出门了,宋余杭从洗手间出来。。
宋母回头看着她俩:“中午回来吃饭啊,你姐也过来,我现在就去买菜去。”
宋余杭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头:“不了,妈,中午我和林厌在外面吃。”
“诶,你说你大周末的不回家吃饭,浪费钱,算了算了,看你吧,难得见你带朋友回家一次,好好玩,听见了没?”宋母一边数落,拿起钥匙出了门,宋余杭拖长声音应了一声。
林厌咬着勺子看她:“不对劲,提到你姐的时候你皱了一下眉头。”
女人,不,女法医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啊。
宋余杭失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也不对劲,我观察你的神情,你今天应该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
林厌轻轻抿唇笑了一下,又不想让她太得意,故意板起脸:“那还不快吃。”
两个人边吃边谈。
林厌把宋妈妈失眠的事告诉了她。
宋余杭拧着眉头:“我说我有时候夜班回来了她还没睡,一直以为是在等我呢,原来是这样,林厌,谢谢你,约好了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陪妈妈去。”
林厌搅着碗里的醪糟,因为“谢”这个字心底一暖,略微弯了一下唇。
“你工作忙,家里又没人,还是得多关注关注阿姨的身心健康。”
像这样亲人接连去世带来的打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宋妈妈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却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宋余杭点头:“我知道了,会抽时间多陪陪妈妈的。”
末了,她又小心翼翼看着林厌,伸出手把她空在桌上的手握进了掌心里。
“那你呢,林厌,需不需要……再去看一下医生?”
林厌扯了一下唇角,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凉了,快吃吧。”
说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宋余杭欲言又止,终是没开口,吃完饭主动跑去洗碗。
林厌则拉开了她的衣柜,端详着形形色色的衣服,挑一件,皱眉,扔一件,不一会儿床上就堆满了一大堆衣物。
林厌泄气了,得,看来今天第一件事是得去买衣服了。
宋余杭洗完碗擦干净手,看得好笑:“走吧,林大小姐先随便穿一件,我们出去买。”
***
“这个,这个,这个我也要,通通包起来。”
林厌试完衣服,看见合适的就买,站在柜台前指点江山,刚准备结账的时候,宋余杭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林厌推回去:“不用,我自己付。”
“刷我的。”宋余杭直接把卡递给了柜姐,对方看她一眼,再看看林厌,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
“好的,一共是三万六千四百八,请您确认一下,在这里签个字。”
宋余杭执笔签字,林厌砸吧了一下唇:“想不到你个小警察还挺有钱的,说,是不是贪污受贿了?”
宋余杭白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平时不怎么花钱,这都是工作这么多年攒下来的。”
“那你不心疼啊?”
宋余杭把笔帽阖上交给柜姐,拎着打包好的纸袋,揽着她的腰往出去走。
“心疼啊,所以某个人肉偿就好了嘛。”
林厌一挎包就甩了过去:“去死好嘛?”
出了商场,宋余杭把买好的东西全部塞进了后座,林厌又给宋母买了一些保健品,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宋余杭替她打开车门,看她坐进去,自己这才开了驾驶座车门,系好安全带,挂挡出发。
林厌看她开车:“你知道去哪?”
宋余杭头也未回,唇角浮起了笑意。
“我猜的。”
***
林厌把刚买的一束白菊靠在了墓碑前。
宋余杭往地上放了几罐可乐,还有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两个人并肩而立,风鼓动了衣角,扬起了她们的发梢。
林厌看着墓碑上熟悉的那张脸,女孩子不过十四五岁,笑得是那样甜。
她本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却永远定格在了十五岁那年。
即使后来她们抓到了凶手,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也改变不了另外一些年轻的生命永远被剥夺的事实。
陵园的风有些大,林厌的手被冻得苍白,她哆嗦着从钱包里取出名片,看着打火机的火舌一点点吞没了它。
“我叫林厌,1976年生人,现年三十二岁,职业是法医,兴趣爱好是解剖,电话号码是……”
她顿了一下,略微哽咽。
“很高兴认识你,白灵。”
“我们……有缘再见。”
她终于完整地对白灵做了一场自我介绍,补上了未完的遗憾,可是却终究算不上圆满。
墓园的风骤然凛冽起来,将她手里残存的纸片吹上了天空盘旋着飞远。
宋余杭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祭奠张金海的时候,她分外平静些。
这消息瞒不了她太久,林厌不是什么傻白甜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她是心智成熟,专业经验丰富的法医,也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
与其等她自己查到,不如主动告诉她,况且,宋余杭相信,她承受的起。
就算她承受不起,陷入愧疚的沼泽里,宋余杭也有勇气和信心一点点将她拉出来。
火光映照着她的眼角眉梢。
林厌沉默着往铜盆里扔纸钱,宋余杭把手里最后一叠交给了她,看着她扔进去,尘埃灰烬飞上天空,扬了漫山遍野。
“林厌,这个地方我几乎每年都会来,江城市局的警察也几乎每年都会来,不光是因为每年都有牺牲的同事,更因为每年新入职的警察都会在这里对着英雄纪念碑,对着老前辈们,举行宣誓和入职仪式。”
“这里不光是阴阳相隔的地方,也是新旧交替的地方,一代代的刑警们长眠在这里,一代代年轻的刑警们从这里走出去。”
宋余杭拉着她站了起来,看着张金海墓碑上的照片,威严的脸和帽檐上的国徽。
“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没忘记人民警察的誓言,其实刀割喉第一下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他本来有机会把孩子甩出去交给其他人,可是他没有,在你把余鲸交给他的时候,他也可以交给其他人,可是他还是没有。”
林厌敛下了眸子,安静得可怕。
宋余杭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需自责,你的出发点是好的,留在那里,只会有更多人牺牲,世事无常罢了,换了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林厌笑了,又恢复了惯常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唇角挂着的是嘲弄的笑意。
“所以,你们警察都挺讨厌的,明知道会死还要去。”
宋余杭偏头看向她:“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无法不爱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飘扬在头顶的五星红旗,帽檐上的国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