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法医小姐
宋余杭低头看了一眼保温桶里装着的各色各样的粥点,摊主拿勺子舀起来,稀稀落落的没几粒米,灯光还不亮,衬得每个桶里都有些黑,卫生状况自然也无法考量。
她想起林厌的绝世名句:“这是人吃的吗?这是猪食吧?!”
宋余杭往后退了一步:“不了,不要了,谢谢。”
她想了想,还是开车往更远的地方跑了一点,直到在路边看见一家主营潮汕砂锅粥的饭店这才熄了火跑下车。
***
等她拎着买好的粥点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门口站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宋余杭快步走过去:“你……”
林舸回身,食指比上嘴唇:“嘘——”
宋余杭会意,透过病房门口上方的玻璃往里看去,林厌床边坐了个花枝招展年纪足可以当她妹妹的女人在摆后妈的谱。
“厌厌啊。”女人指甲留得比林厌还长,美甲做得花里胡哨,灯光下几乎有些晃眼,一手掀开了饭盒的盖子,叫得无比亲切。
本来林厌的名字虽然算不上好听,但够特立独行,她这一嗓子硬是把“厌厌”叫成了“艳艳”,一股十八线乡村小说丧偶离异守寡女主人公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余杭在外面听着,都觉得瘆得慌。
林厌面不改色心不跳。
女人见她没什么反应,胆子大了一点,把那饭盒递到她跟前,捏着嗓子说话故作娇嗔,本来年轻就是底气,她却偏偏要把一张脸涂得五迷三道,随着嘴巴一开一阖,林厌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粉底掉到了自己被子上。
“你爸爸听说你病了,特地让我来看看你,你看,阿姨还亲自下厨做了海鲜汤,快尝尝,趁热喝才好喝呢。”
饭盒一掀开,一股海鲜的土腥味扑面而来,谁生病吃这个啊?
而且她这一开口硬生生把辈分都抬了上去。
林厌微挑了眉头,不为所动:“哦,林又元让你来的?”
那女人扭了扭身子,眉心微蹙,捂上心口,似是伤心极了,挤出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拿爱马仕的手帕按了按眼角。
“厌厌怎么能这么叫你爸爸呢,他还是关心你的,你看我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你都没有来,我们都没有说什么,你爸爸还是按时每个月给你打钱,公司的股票也有你的一份,甚至好几个分公司都挂着你的名……”她说到这里眉梢眼角隐隐透出点不平来:“于情于理,我都是林家大夫人,你也该叫我一声妈才是。”
也是巧了,她上午在市公安局门口刚让别人叫妈,晚上就又跑来了一个急着让她叫妈的女人。
林厌静静看着她,她和林又元生得像,眼睛好看,凤尾狭长,瞳仁又黑又亮,不说话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含情脉脉一样。
只见她唇角噙了一丝笑意,声音放得轻:“哦?您在哪做的脸,保养得还挺好的……”
她话说一半,女人也把手抚上了自己的脸,笑意盈盈:“是吧,我也觉得,就城东那家美容院,做脸做得可好了,我有会员卡,改天一起去啊,照我说啊,你比我还年龄大,三十多啦,是该好好保养保养。”
她话音刚落,林舸一把捂住了脸:“完了。”
宋余杭挑眉,只见林厌皮笑肉不笑地:“是,我挺羡慕的,羡慕您怎么能把它保养得这么厚呢。”
女人“咯咯咯”笑着还没笑完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卡在了嗓子眼里,哆嗦着嘴唇,假睫毛上下颤动着,随时都能掉下来。
“谁他妈裤裆门没拉,怎么把你这种玩意儿漏出来了?”林厌一字一句,自小混迹在市斤街巷里学来的垃圾话终于派上用场了。
“赶紧去泌尿外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从来没有撒泡尿好好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以为穿个香奈儿拿个爱马仕就是公主了,问你在哪个KTV上班你又不说。”
“想当我妈您配吗?您配钥匙吗?您配几把!”
“这么想当别人妈,不如一头撞死趁早投胎还能黄泉路上和我妈做个伴儿,下辈子兴许有机会。”
论起骂街宋余杭还真没见过谁的战斗力能比林厌强的。
门外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眸中同时浮现出了两个字:可怕。
女人虽然市侩了点,恶毒了点,但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十八线女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涨红了脸,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的嘴,比她先动一步的是林厌,径直抄起那饭盒劈头盖脸泼了过去,她骂的狠,打得更凶。
女人被滚烫的汤泼了个正着,发出惊天动地的鬼叫,宋余杭和林舸冲进去的时候,林厌一手抄着铁质饭盒,一手扯着那女人头发,把人按在床上往死里打。
“我艹你妈!艹你妈!在我面前提我妈的名字,你也配?!我呸!”
输液架摇摇欲坠,宋余杭一个箭步冲过去扶稳了它,按住她一声厉喝:“林厌!”
女人乘机逃脱,头发乱成了鸡窝,妆也花了,脑上有被铁盒砸出来的淤青,假睫毛也掉了,简直是惨不忍睹。
她一边哭一边狠狠跺脚:“林厌我回去告诉又元,你给我等着!”
“我怕那个老东西吗?你让他来,看看他敢不敢在我面前提我妈的名字,别看他现在腿瘸了,我弄不死他我!”
林厌复又激动起来,因为被人按住了肩膀无法挣脱,手里的铁盒径直飞了出去砸向她的脑袋,人也剧烈咳喘了起来。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补液针被扯松了,殷红的血液顺着软管往上爬,触目惊心。
那女人躲过铁盒,见她咳得厉害,还在原地叫嚣,林舸也气得不行,拳头捏得咯嘣作响,但奈何她是林又元明媒正娶的夫人,论起辈分来他还得叫一声婶婶,便也一直忍着没有动手。
比他更快一步的另有其人,宋余杭力气大,一个箭步冲过去提起她的衣领把人掼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推着搡着往后拖,一直扔出了门外。
“滚!再不走我也想打你。”
女人气得浑身哆嗦,甩开她的手,看着连声咳嗽的林厌,语气阴阳怪气的:“好好好,林厌你还真是有个好哥哥和好朋友呢,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咱们走着瞧!”
宋余杭砰地一声甩上了门,把那公鸡叫隔绝在了门外。
女人拍拍身上的汤汁残渣恨恨离去,转身的时候正巧一位老妇人也往这个方向而来。
那妇人满头银发盘得干净利落,穿低调到看不出牌子的唐装上衣,由旁边管家扶着,手里还拎了一个汤蛊。
一看就是来探望病人的,女人理理衣服,搔首弄姿地迎了上去:“哟,大嫂,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老妇漫不经心看她一眼,似是根本没认出来她是谁,转头冲着自己的仆人道:“哪来的野鸡?”
女人脸都气绿了。
仆人恭从地道:“不知道,可能是附近KTV包房里跑出来的吧,夫人,看望小姐要紧。”
妇人点点头,由仆人搀扶着往病房里走。
女人留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险些把手帕都绞碎了。
第28章 谈心
宋余杭把人扔出门外, 回过头来只见两个人都在看着她。林舸是那种略带震惊的眼神,而林厌呢,她一时半会儿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描摹出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惊讶中有一丝开心,但她克制得很好, 在场的人除了宋余杭这种读微表情的专家谁也没有察觉到。
就这样, 帮她出头她就开心了?
还真是容易满足呢。
宋余杭这么想着,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林厌眉头一皱,就要破口大骂, 林舸赶紧迎了上去:“是我妈,我妈。”
门打开, 林母一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厌也不让人扶了, 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床边,捧起她那只输液回血的手就直哆嗦。
“快, 林舸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叫护士来, 这怎么弄的啊, 那只野鸡又给你气受了?”
比起她十八岁离家时, 林母已经老太多了,满头银发, 脸上都是皱纹堆出来的褶子,但衣着低调, 通身并无华贵的装饰, 看起来精明干练, 看这一口一个野鸡野鸡地,就知道连林又元都得敬她三分。
林厌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的那种人,面对婶娘的关心,她唇角一弯,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没,哪能啊,您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打死她就算好的了。”
护士推着医药车进来给她换药,林母这才看见了旁边站着的宋余杭,顿时眸中一喜,像媒婆见了大姑娘,恨不得扑上去拉住她的手好好亲热一番。
林舸微咳了一声,林母这才作罢,伸向她的手又缩了回来。
“小宋,你怎么在这?好些日子没找林舸玩了吧,怎么样,你们上次出去吃饭还顺利吗?那小子有没有好好招待你,他要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我打断他的腿。”
她一边说一边往宋余杭身边凑,完全是一副婆婆看媳妇的眼神,见她脸上有伤又不免忧心起来。
“哎哟这怎么弄的啊,这也太缺德了怎么专划别人脸呢,别怕啊,阿姨那有好几个古方制成的药膏去疤最好了,改天让林舸给你送过来。”
“缺德”的罪魁祸首坐在床上拿勺子搅着宋余杭买来的粥,嘴角抽了抽。
林母说罢,还踹了一脚林舸:“是不是啊,林舸。”
林舸龇牙咧嘴的:“是是是,改天我给宋小姐拿过来。”
说完用口型和林厌做着交流:我妈这也太热情了。
林厌白了他一眼:那可不,她老人家未来的儿媳妇。
不过也不知怎地,她说完这句话后,心里有一点点不是滋味起来,就连宋余杭买的粥都不香了。
于是用口型示意:次次,看见了吗?宋余杭真的很暴力,还要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