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法医小姐
林厌轻轻挑了下眉头:“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宋余杭摇头:“不是闲事,你超速了,双方互担一半责任,你也得赔,不过,法理之外还有人情,你得多赔一点。”
林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被自己噎死:“不……”
宋余杭指指头上的牌子:“市区,限速30。”
市区硕大的广告牌旁边孤零零立着一个竿子,挂了块不起眼的警示牌,“30”硕大两个数字用红色油漆圈了起来。
大小姐嘴角抽搐着,在发飙的边缘徘徊。
宋余杭又加了一句:“根据你刚刚通过路口的时间,以及路程来计算中间时刻速度的话,通过这个路口的时候,你超速了。”
她语气四平八稳的没什么波动,见她一脸不知所云又复述了一遍计算公式。
林厌听得头疼:“得得得,停,打住,你让我赔我就赔吗?真是……”
宋余杭顿了一下,交警队的兄弟还没来,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兜想掏警官证,却扑了个空。
“我是……”她不确定地又在外套兜里摸了一遍。
“是什么?诈骗?讹钱?还是碰瓷?”林大小姐白眼都能翻上天,示意管家把钱包给她,指尖随意抽出一叠票子也没数多少,往她俩怀里一扔,打发叫花子似得。
“这年头碰瓷的都这么敬业了,有这个劲头啥事儿干不成啊,这钱啊,算我赔给你们的,拿去买棺材本吧啊,浪费老娘时间,赶紧滚。”
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了,林大小姐妆都要花了,口干舌燥的,又钻回了车里。
人群逐渐散去,宋余杭把钱收好,和几个路人一起把老太太扶到了路边,然后回马路中央扶起自己倒地的小电驴,再回转身来的时候,刚刚奔驰车里的那个管家站到了老人身边。
“有什么问题再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们解决。”
他手里的名片也递给了她一张。
薄薄的一张卡片上烫金了几个大字:景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背面是法务部的一串电话。
“哎——”宋余杭想把这钱还给他们:“我真的不是……”
管家摇摇头已经走远了,奔驰车缓缓开走,没入了车流里。
“老人家,还有哪里痛吗?我扶您去医院看看?”
“不了,不了,谢谢你,姑娘,你是好心人呐。”老人扒着她的手热泪盈眶,止不住道谢。
刚刚被她拦下的那个大汉买了瓶水递给老太太,也顺手递给她一瓶:“哎我说姑娘,你力气挺大的啊,平时我打架还没怕过谁,你轻轻一推我就像脚下没站稳似得,照我说啊,你就不该拦我,像那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就该好好打一顿才解气!”
宋余杭微微一笑,婉拒了他递过来的矿泉水:“还好你没动手。”
跟在那女人身边的司机,个子不高中等身材却肩膀宽阔肌肉紧实,手指背部有茧是经常打拳的特征,鼻梁扁平,有伤痕,说明有过实战经验,最重要的是饺子耳,没有身经百战的人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一个司机而已就已达到了自由搏击金腰带拳王的水准,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小姐,就这么算了?”车开到一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
林厌连眉头都没抬一下,继续翻着自己手里的报纸。
“不然呢,那个女人你打的过吗?”
司机似乎噎了一下,还有些不服气:“我……”
“去江城市公安局,这一早上的,我都乏了”她说着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呵欠。
司机不敢怠慢,赶紧打着方向盘加速驶向了市公安局。
此时已过了上午九点,正是市局进进出出开始忙碌的时候,林厌的车嘎吱一声正好停在大门口。
大小姐甩上车门,戴好墨镜,高跟鞋摇曳生姿,步步生风,招摇过市。
有往来的警员窃窃私语:“哎,该不是哪位大小姐贵妇又来□□找茬的吧?”
被问到的警员嘴里嚼了半截香肠,手里拎着好几袋豆浆油条包子,警服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个子不高架了副黑框眼镜,皮肤还有点黑,那胳膊比林厌大腿还粗。
一股猪肉白菜馅包子味儿飘过林厌的身边。
大胖墩回过头来看她,牙里还卡着菜叶子:“不……不知道……不过挺漂亮的……嘿嘿嘿……”
林大小姐皱眉,干呕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被包子味道恶心到了,还是被他的长相恶心到了。
“得了得了,赶紧走,一会宋队回来看到又该说我们了。”另一同伴拉着他快步离去。
“妈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这地方对于林厌来说不算陌生,她抬头看了一眼市局大厅上高高悬起的国徽,壮士断腕一般埋头扎了进去。
“哎,听说了吗?今天咱们技侦会来新的法医,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林……林什么来着?”
“林厌。”一本《滨海省公务员考试历年真题精解》从说话人的鼻梁上滑落了下来,露出男生在这一屋子“牛鬼蛇神”里还算过得去的一张脸。
只是从那掉落的书本里飘出了一张不算太正经的日系卡通画。
男生赶紧一把捡了起来亲了几口小心翼翼塞回怀里。
吃完香肠油腻腻堪比猪蹄的手在键盘上输入“林厌”两个字。
出来了一大堆搜索界面。
“诶诶诶,快来看。”
几个脑袋凑到了一起。
“林厌,三十二岁,本科毕业于宿有法医“老六所”之称其一的复旦大学医学院,硕博就读于波士顿大学法医学系,至今为止已解剖超过了五千余具尸体,创下了在年轻学者中的记录……”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波浪小卷扎起来,颊边留了少许碎发修饰脸型,眉峰上挑,眼吊眉梢,肤色白唇色深,看上去像是杂志上妆容精致五官立体的模特而不太像是医生或者是法医。
“这是去年的报道吧,不才今年解剖数刚过六千。”
众人循声来源看了一眼,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里抚摸着自己精致的美甲。
几个人又麻木地把脸转了回来,胖子又继续念道:“不过最让人疑惑不解的是,林小姐明明有令人艳羡的家世,作为景泰集团(林氏)的大小姐是唯一的继承人,身价早已过亿,就算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据说,林小姐已经放弃了继承权,和父亲林又元决裂,林氏集团倒还未发布官方声明,不知这是否是真的,还是林小姐一贯的炒作?”
“是真的,我巴不得那个老东西早点死呢。”林厌觉得这公安局的椅子咯得慌,扭来扭去,怎么坐都不舒服,只好又坐直了些。
众人齐刷刷回头。
胖子把自己的眼镜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经常替嫌犯翻案被滨海省公安厅列为“头号公敌”的林厌?”
对方撑着下巴微微点了下头,一眼看过去还有那么些风情万种。
刚刚看书的男生咽了咽口水,抚摸着自己兜里那张纸:“据说私生活混乱,同时交往三个男朋友的林厌?”
“昂?”大小姐伸出纤细的手指晃了晃:“是四个。”
技侦唯一的女警留着齐刘海,戴着比啤酒瓶底还厚重的眼镜,手动把自己因为惊诧而合不拢的下巴掰上去。
“家财万贯挥金如土的……林厌?”
这个问题林小姐都懒得回答,小小打了个呵欠。
女警眼里顿时冒出一阵星星眼,此刻在她眼里林厌就是行走的人民币和印钞机。
“行吧,问也问完了,谁带我去一下更衣室,洗手间在哪?”
三个人同时扑了上去:“我,我,我来!”
“你来什么来!女更衣室你进的去吗你?!”
“姐,姐,那我给您拎包,这张桌子没人坐,我给您擦干净。”
胖子一脸扭捏:“林……林法医,你饿不饿……这是我早上没吃完的包子……”
林厌回头,脸上溢出笑意,端的是花容月貌,蓬荜生辉。
没等胖子沉浸在这样的温柔里,她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一个“滚”字。
寂静中胖子的玻璃心碎了一地,男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忙着给林厌收拾东西去了。
“哎呦宋队,这是怎么了?”宋余杭换好衣服出来,还没到开空调的天气,屋里还是有些闷,因此只穿了清浅蓝色的短袖制服,露出胳膊上好大一片擦伤。
从胳膊肘到整条小臂,血迹已经干了,还有灰尘沙砾什么的都嵌在里面没挑出来,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是刚刚救那个老人在地上擦出来的伤痕。
她随手抽了一张纸巾草草擦着,眉头也没皱一下:“没事,一点小伤。”
有关心她的同事凑过来递给她湿巾:“这年头还有人敢袭警啊?”
袭警?
宋余杭想起那个女人嚣张跋扈的气焰,不着痕迹弯了下唇:“袭警倒是不敢,就是遇见个神经病女人撞了人还——”
“嗐,别提了,你们江城可真够堵的,大清早出发路上遇见两个神经病不要命一样往我车上撞——”
门口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众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宋余杭又转向了门口。
搞刑侦的都分外敏感些,江城也就这么大一点地方,顿时眼中都有些跃跃欲试。
只见宋队口中的神经病女人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走了进来,不太合身的警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顶上扣子没系好,露出雪白的肌肤与削瘦的锁骨,耳朵上缀着一颗叫不上名字的小巧耳钉。
刑侦的支队长跟在后面:“各位同志,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林厌,林法医,想必她的名字大家都已经如雷贯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