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很清楚，这件事的起因是她一时冲动。
　　虽然所有人都说这一架早晚要打，两帮只是差个开战的理由，让她不要为此感到愧疚。可如今分明才经历了两战，千里故人来已经元气大伤，帮会成员人数从八百多掉到不到七百，她又怎能不内疚？
　　顾停云见了，当即捏了捏小拳头，做出了一副要打就打，谁怕谁的表情。
　　千虹轻轻拍了拍沈烟波的手背，安慰了两三句，转头看向苏末，道：“墨姐，对不起。本来说好，帮里事绝不麻烦你的，可最终还是影响到你们了……”
　　苏末摇了摇头：“我没想过参与你们帮会事，我只是……单纯帮帮朋友。”
　　既然是早就认定了的朋友，她自是从来没有想过抛下的。
　　如今帮会之事她已参与，这梁子结下了，也就懒得解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在云天城混不下去，换个主城就是，反正本来也是要走的。
　　只是，之前想的是暂离，如今要真在云天城混不下去了，这一走可就不会再回来了，千虹和泉咽危石会如何选择？
　　是为了帮会留守此处，还是一同离开？
　　心里的疑问，苏末一句都没说，可她的眼神已经好不遮掩的将两人推进了一轮抉择之中。
　　数秒沉默后，千虹扬起嘴角笑了笑：“墨姐是真正把我们当朋友了，从今往后都要罩着我们，是吗？”
　　“今天是侥幸，我可斗不过两个帮……风路城，也是一定要去的。”苏末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千虹说着，偏头看了一眼泉咽危石，于后者眼中看到同意的目光后笑道：“其实我们在复活点里看着很多人都开始退帮的时候就商量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一刻望向了千虹和泉咽危石两人。
　　千虹摊了摊手，说：“风十四也好，老实甲也好，他们看不起我们帮都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我们俩都承认，也改变不了。”
　　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泉咽危石：“起初，我们只是一起建个帮玩玩，没想过这个帮会越来越大。当初他就说他不会管事，也不想管，我以前倒是在中小帮会当过管理，几十人、过百人，觉得没什么压力，就揽下责任了。”
　　“可大帮真是不一样，专业的管理收不到，愿意帮忙管事的大多是从前的朋友，帮会管理层却是过于随意，很多地方思虑不到，表面光鲜，内里乱成一团……”
　　“他们说的没错，我们帮就是看起来势大力强，一碰才发现是纸糊的老虎，昨晚今早，两场宣战打退了一百五十多人，帮里一片怨声，出钱组反击团都组不满五个。”
　　千虹说着，低叹了一声：“我们早发现这些问题了，只是想改没方向，放弃太不负责了一些，不放弃又渐渐力不从心。”
　　末了，她问苏末：“墨姐，你大帮会混得久，你觉得今天这事，还能善了吗？”
　　苏末想都没想，就默默摇了摇头。
　　大帮会为利益和面子争得头破血流是常态，今天老实甲被得罪成这样，怕是要么直接把整个帮散了，要么好声好气道歉换一个合帮或成为附属帮的机会，否则基本注定你死我亡。
　　“说到底，风十四一言不合的宣战是因为针对我们帮有利可图，老实甲的参入也是为了利益。现在我们帮会的利益损得差不多了，抢也抢不回来，我想，作为管理，我们最后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还在坚守的兄弟们尽可能挽回点好的发展环境吧。”
　　檀木烧忍不住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啊？”
　　“这件事，我的‘目中无人’是这件事的导/火/索，泉受是支持我目中无人的人。刚才复活点外，风十四不在，现在复活点外也没有春风十里的人了，我想，他应该也不想把事做得太绝。我俩要不在帮里了，春分十里也没有理由继续敌对我们帮了吧？”
　　苏末听到此处，忍不住问：“你俩不在了，帮谁管？”
　　“夜雨、二狗、小舟他们都还在呢。”千虹说，“以后的发展可能会不太顺利，但不至于直接连帮都没了。”
　　苏末点了点头，追问道：“那与世无争呢？老实甲不像是能咽得下今天这口气的人，你们退帮，以他的作风，网开一面是不可能的，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还差不多。”
　　“如果让帮会暂时依附春风十里呢？”江桃清提议。
　　千虹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
　　千虹知道，在她与泉咽危石退帮后，帮里少了所谓的“老板”，留下来的只能是把感情看得比利益重许多的骨干，那群人她都熟悉，他们都不是好战玩家。
　　小帮会一旦为了暂时的安稳依附了大帮会，再想脱离就难了。而要是不脱离依附，日后难免对大帮会马首是瞻，有什么麻烦事都不好推辞。
　　一阵沉默后，顾停云举起了手，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下以疑惑的语气问了句：“那个老实甲那么不老实，为什么不把他教育到老实为止呢？”
　　苏末愣了愣，反问：“你想怎么教育？”
　　顾停云握了握拳，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檀木烧反应了一会儿，似懂非懂道：“套他麻袋？”
　　顾停云点头：“对！”
　　那毫无顾虑又底气十足的口吻，就跟在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豪情万丈。
　　一时间在场几人的神色竟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苏末不由愣住。
　　分明是一个阴盛阳衰的小团体在一起玩网游，为何扑面而来一股草莽江湖气？


第48章
　　虽说以牙还牙、以暴制暴这种做法过于粗鲁, 但很多时候简单粗暴的处事方式就是最容易见成效的。
　　正面硬碰硬打不过，有顾停云在, 专门针对一个人, 却是不难。
　　用江桃清的话说，那就是：“熊孩子喜欢作天作地, 多半是惯的，打几顿就好了。成年人熊起来可比孩子可怕多了。像老实甲那种玩个游戏那么热衷于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绑人威胁他人就范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家伙, 一定要毒打, 打到他怀疑人生, 重新做人，这才能避免日后为祸人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么做，真的能让老实甲老实吗？”苏末多少有点抗拒这种报复式的行为。
　　“墨姐姐,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我们也不是要将他绑去哪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单纯让他亲身感受一下自己用过的手段, 顺便让他体会体会小命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顾停云说着，竖起手指认真道：“我发誓, 我有分寸的。”
　　沈烟波听了, 也点头道：“这么做, 其实有杀一儆百的效果。老实甲是与世无争的一帮之主，要有人真能避开一整个帮会的后盾，成功教训他一顿, 再将消息散播出去，往后谁想打千里故人来的主意，心里都得多掂量掂量得失。”
　　“就算你会离开云天城，可游戏里迁一次城再麻烦也就是一下午的事，谁也不知你与千里故人来究竟什么关系，是否铁到愿千里回来增援，更不知什么时候各主城间会不会开传送功能。只要你走前放句话，一定够保千里故人来安稳发展很久。”
　　沈烟波的话不是随便说说，主城如区服，将许多玩家划分到了各个区域，便于服务器分散承压。
　　游戏初期大多没有转服转区的渠道，不同服就是不能一起玩。可游戏一旦发展起来，随着新玩家的涌入和老玩家的流失，游戏通常都会进行合服合区，或开放转服转区的渠道。
　　这种渠道，换到如今的游戏模式里，八成就是出价格高昂的传送点道具。
　　在将来可能会出传送的前提下，素手点墨要真能精准针对并威胁到老实甲，那么她对千里故人来是否持有保护态度，将会直接决定今后其他帮对千里故人来的态度。
　　苏末听后沉吟许久，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
　　大多玩家都喜欢吃瓜，吃瓜群众都希望自己的主城热热闹闹。
　　云天城昨晚和今早发生的那点事，早早就被围观党发上了贴吧和论坛。
　　寻常玩家大多不知事情起因，只知白日里与世无争抢了刷春风十里脸上的boss，晚上春风十里却对千里故人来宣战了两小时。莫名其妙的一场宣战过后，围观党甚至还没摸清头脑，就迎来了第二天春风十里连同与世无争一起打压千里故人来的新瓜。
　　对此，不少玩家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千里故人来做什么了？
　　终于，他们的疑问在今天早上复活点外一场混战后得到了解答。
　　这个解答来自一个自称是千里故人来帮众的人，他把自己知道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不过由于不是啥专业水军，语句并不通顺，文字也没不优美，大段大段找不到重点的废话说完后，许多人才看了前几段，就给出了：“太长不看，求个课代表总结”的回复。
　　不过很快就出现了课代表，将事情十分简洁的总结了一下。
　　春风十里发现boss后开始小范围清场，清场过程中遭到了“随便点酒楼”老板娘沈烟波的反抗，死前抓着春风十里的护法我为你送别垫了个背。我为你送别复活点里开口骂人，非但被沈烟波又杀了一次，还连练级区刷了boss一事都被沈烟波当众说了出来。
　　丢掉boss后，春风十里的帮主风十四带着我为你送别去找沈烟波的麻烦，却没想到沈烟波和千里故人来的长老千虹关系匪浅，就这样，两帮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至于与世无争怎么参合了进去，先后又有其他千里故人来的帮众出来表示：“我们啥也不知道啊，和春风十里打就够难受了，谁敢再去惹与世无争啊？他们就是忽然对我们宣战了，非但如此，还把沈烟波绑麻袋里，逼我们放弃游击，和他们正面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