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一直在拍吧？”
　　跟拍导演点头。
　　岸容立刻就捂住了脸，过了一会儿，她搓搓脸，问：“我没说梦话流口水吧？”
　　窘迫又有一点害羞。
　　镜头左右晃了晃。
　　岸容松了口气，把身上的毛毯叠起来，轻声说：“我睡太久了，睡觉也没观众看，没什么好拍的，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去吃个饭。”
　　岸容无奈的冲他眨了眨眼，“你怎么总是不说话啊？是不允许说话吗？”
　　停顿了一会儿，镜头上下晃了晃。
　　“好吧。”岸容抱着毛毯下车，伸了个懒腰，被风呛的咳了几声，说：“我回去了，院子里有固定的摄像头，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她一手抱着毛毯，另一只手里拿着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药，走的时候，袋子一晃一晃的。
　　深秋的山上，好像满世界都染了颜色，刚来的时候底色还是绿的，才过了一周，下了一场雨，就黄橙橙的，树梢染了红，热闹中带着萧瑟。
　　地上的枯叶和灰尘，被风吹的打着卷跟在岸容身后，人冷不防停下，那枯叶被风推着猝然贴在一双笔直的小腿上。
　　岸容忙把手里的袋子往毛毯里塞。
　　许笑靥面露无奈，一手提着饭盒，站在低矮的土墙边上看着岸容的小动作，说：“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岸容讪讪，但藏在毛毯里的药却并没有拿出来，边往前走边说：“刚睡醒，睡了一天，你怎么不来叫我啊？”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许笑靥晃了一下她手里的饭盒，“这不是正准备来接你了？饿了吗？”
　　岸容点头，伸手要去接许笑靥手里的饭盒，被许笑靥躲了过去。
　　许笑靥笑着说：“不着急，外面起风了，回去吃。”
　　回去的路上，刚好碰见村长带着人开车回来，村长一见许笑靥就把车停了下来，在突突声中，笑着跟许笑靥打招呼，“拉回来了！后面还有俩车。”
　　“怎么没有让煤场的车来送啊？”
　　“要花钱呐，咱有车，花那冤枉钱干啥。”
　　村长黝黑的脸上皱纹深深的，一笑就变了形，挥手道：“你们先去转，我先把这送回去。”
　　许笑靥点头，拉着岸容往路边避让。
　　两人稍停了一会儿，岸容从许笑靥手里把饭盒接过来，催促道：“你想去看看就去吧，我先回去跟婶子说一声。”
　　许笑靥蹙眉。
　　岸容两只手都被占着，就冲许笑靥眨眼，又抿唇笑着撒娇，“我一会儿去找你。”
　　她一笑，眼睛就眯了起来，看起来傻乎乎的。
　　许笑靥知道岸容回去要吃药，只是为了避开她，但她根本就不能拒绝。
　　“好。”
　　许笑靥抿唇，目光落在岸容青肿的手背上，低垂着头说：“对不起，我……”
　　“你对不起什么呀。”岸容心里酸酸的，脚尖轻轻踢了一下许笑靥的脚，笑着说：“别想那么多，我就是回去吃个饭，十分钟，很快就好，你在家等我。”
　　她声音低低的，温声软语，有点像许笑靥安慰人的模样。
　　许笑靥抬手摸了摸岸容的头发，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几秒，却说：“好，那我等你。”
　　岸容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只是有些话，连说出口都需要勇气。
　　村长找了两个人，拉了三车煤回来，两车煤块，一车煤粉，用自己的车就得自己装货自己卸，三个人都是一身煤灰，汗水在脖子上冲出了一条一条的痕迹。村长拿出银*行*卡和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他让煤场给他手写了一张条子，把用了多少钱都写的清楚，一毛都没差。
　　许笑靥拿着村长还回来的卡和纸，心情有些复杂，她拿这个钱出来，就没准备让省。
　　村长弹了弹身上的灰，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回来的时候，三儿车里没油了，用这个钱加了油。”
　　许笑靥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本来就是帮我的忙，两车媒应该够用，剩下那车叔你看着谁家需要……”
　　村长摆了摆手，道：“你住在杏杏家，给她家帮忙算是有个道理，也没住别家，就不用费这个心了。媒都卸到院里了，下雨得用塑料纸盖住，冬天用的时候也得注意点，别煤气中毒咯，等冬天伟子回来修个排烟管，这你们都不用操心。”
　　许笑靥刚一张口，岸容在旁边拉了她一下。
　　许笑靥短促的愣了一下，点头道：“啊，那好，我买了两张大塑料纸，应该够用。”
　　村长看了一眼岸容，目光很快就掠了过去，屋里也没有别人，聊了几句，他就走了。
　　许笑靥不解的回头看岸容，岸容摇了摇头，一张嘴，先咳了几声，咳得撕心裂肺脊背发抖，她捂着嘴，憋得脸颊泛起红晕才把喉咙里的痒意压下去。
　　许笑靥轻拍着她的背，两人离得很近。
　　岸容忽然轻声说：“村长有村长的考虑，咱们明天就要走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说完就推开了许笑靥，又用了正常的音量说：“明天就要走了，晚上把东西都收拾好。”
　　许笑靥嗯了一声。
　　岸容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婶子买了菜，叫咱们晚上都过去，杏杏她们也过去。”
　　许笑靥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顾杏杏，点头答应了。
　　毕竟是最后一晚，来了几天，不管是开心也好烦恼也好，明天就都结束了。岸容挨个去通知，连一向拧巴又倔的老婆婆都来了，在秋香家乌泱泱坐了一屋子。
　　几个人一起做饭，倒也不慢。
　　秋香把家里珍藏的两瓶酒拿了出来，给岸容倒了一杯温水。
　　秋香举杯叹了一声道：“我们都没啥文化，没读过书，嘴笨，村里也穷，你们来了几天，光跟着吃咸菜喝面汤，也没啥好吃的招待你们，就这，几个小姑娘也都不嫌弃，帮忙干活还带孩子教读书的，真是好人。明天你们就走了，这辈子估计也见不着面，我也不太会炒菜，随便炒了几个……”
　　许笑靥忙道：“做的挺好的，很有家的味道。”
　　岸容侧目看她，见许笑靥面上浮着笑意，和一点黯然。
　　秋香爽朗的笑着说：“你看这女娃，不光人长得好看，说话还好听。”
　　许笑靥抿唇笑着，轻轻摇头。
　　岸容手藏在桌下伸了过去，一瞬间，许笑靥惊讶的转过头。
　　两人目光相遇，许笑靥眼眸轻颤，弯了唇角。
　　晚上几个人喝得微醺，但也都没醉的厉害，王云水抱着肖瑜喋喋不休东拉西扯，肖瑜耐心都快被磨没了，脸色有点黑。
　　夏春花笑嘻嘻的去扯，“回去睡啦。”
　　肖瑜没办法，怕再过一会儿王云水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就和夏春花一起先把人送回去。
　　许笑靥神神秘秘的拿手机给岸容看。
　　陈欣给她发了一连串的微信，从正经严肃的沟通，到成排的哭泣表情包，逐渐绝望。
　　岸容笑了笑，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许笑靥刚准备被手机装起来，就震了一下，她犹豫着拿出来，就看见岸容发过来的消息：人设崩塌，陈姐快疯了。
　　许笑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手机又震了一下，许笑靥目光挪回来，猝然红了脸。
　　岸容淡定的收了手机，起身帮忙收拾碗碟，被秋香赶着不让碰。
　　许笑靥蹙眉看她，咬了咬嘴唇，手指点的飞快回道：呸！你能不能有点未成年的样子？


第140章 是我
　　她们是早上天还没亮就走了, 几个人都同意这个离别的方式, 平静的开始和平静的结束, 不要给彼此太多伤感的时间。
　　秋香摘了一袋沙梨, 山上野生的，口感酸涩，但是听说止咳润肺效果很好，她头一天从贾沟回来就上山去摘了一袋子, 一个个都洗干净, 让岸容走的时候拿上。
　　走的时候, 岸容把自己的现金留下了一部分, 也留了一封信，为自己不能当面告别而抱歉。
　　车子下了山，天才蒙蒙亮, 车里几个人都没睡多久，但此时也都不太困。
　　王云水搓了搓脸, 看着后面渐渐远去的山, 说：“从这里看，这个山真的好高啊。”
　　几个人都回头去看, 霞光渐起, 山上的薄雾也渐渐消失了, 所有隐藏在山峦中的村落房子和小路，以及那里的人都不见了，静谧厚重，又带着一点自然淳朴的温柔。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也没有说以后还会来或者怎样，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场安排中的相遇，按照计划展开，顺应计划结束，生活轨迹不同，大概永远也不会再见面。
　　“其实那个野菜也挺好吃的，外面买不到。”王云水小声嘟囔着，像是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那由内而外发自灵魂的嫌弃和抗拒。
　　许笑靥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所以能吃到的时候，要珍惜啊。很多东西都是错过就没了，如果短暂拥有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过，回想起来，其实会很遗憾。”
　　王云水趴在窗边，嗯了一声。
　　岸容抬头看着许笑靥，面无表情，只动了一下眉，似乎对这句话有不一样的想法。
　　许笑靥：……
　　许笑靥朝她笑了笑。
　　岸容扭头咳了一声。
　　夏春花看着最前面的总导演，问：“这里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吗？”
　　“不能。”总导演也回头看着车里这几个一直让他意外的人，摇头说：“我们直接出发去下一站，那边气候变化很大，御寒的厚衣服你们都带了吗？”
　　这个之前就提醒过，所以几个人都点头。
　　“那很好，咱们到地方之后，再看看自己缺什么，到那里再补给。”
　　王云水瞬间回神，激动的说：“这意思，咱们这次要去的地方买东西还挺方便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