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
　　莫菡略微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季浅凝呼吸一紧，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起来，憋红脸，咬牙切齿地说：“我好得很……再见！”
　　顾心美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季浅凝在摔手机。
　　虽然手机摔进床垫里不会坏，但那股狠劲看着有些唬人，顾心美小心避开，听到她碎碎念，问：“什么狗女人，你骂谁呢？”
　　“……没骂谁。睡觉。”
　　想起还没定闹钟，季浅凝把手机捡起来，看到狗女人又给她发消息。
　　莫抖抖：“晚安，好梦。”
　　季浅凝这次没回复，调好闹钟，迟疑片刻，改了某人的备注，这才心满意足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菡姐，你和她妈要演对手戏？”躺下时顾心美问。
　　季浅凝愣了愣，说：“没有。”
　　“你要告诉她吗？”
　　“为什么要告诉她？”
　　“就是……”顾心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浅凝掀开夏凉被盖在肚子上，语气平静地说：“没必要。”
　　告诉莫菡做什么？难道要让莫菡飞过来看她和她妈妈两个人互掐？
　　季浅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些落寞。
　　她其实不太确定，莫菡到底知不知道她和薛嘉丽拍的是同一部戏。
　　明天还要早起，季浅凝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一堆乱七八糟关于前世的梦：
　　梦到薛嘉丽来医院找她，问她想要钱还是房子。
　　梦到薛嘉丽和赵欣然躲在二楼客房说悄悄话，两个人痛骂她有心机。
　　梦到薛嘉丽跑到她和莫菡的家，指责她不为莫菡分担工作，还明明白白说不喜欢她。
　　梦到她和莫菡提出离婚要求，莫菡不同意，薛嘉丽得知后又来找她，再一次问她要钱还是房子……
　　不知不觉天亮了。
　　季浅凝先让顾心美帮自己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遮住，随后才坐剧组的保姆车去拍摄现场。
　　今天拍的全是商场里的戏。
　　租下商场费用不低，必须要尽快拍完，没有时间留给演员提前对戏。
　　商场这部分，季浅凝和薛嘉丽有两场对手戏。
　　为了让薛嘉丽拍完能早点回去休息，周虹把薛嘉丽的两场放在最前面。
　　“气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周虹盯着薛嘉丽青白的脸说。
　　薛嘉丽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季浅凝，目光一闪，笑说：“换地方有点择床，习惯就好了，不碍事。”
　　“等下让化妆老师再给你补补妆。”周虹不疑有他，拿起剧本讲戏。
　　“《前妻的诱惑》一镜一次，开始！”
　　场记打完板，拍摄正式开始。
　　某品牌内衣店。
　　穿着统一制服的王楚心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客人：“欢迎光临天使之域。”
　　两个贵妇模样的人一扭一扭地走进来。
　　体态偏胖的陈太说：“我还是最喜欢这家的内衣，款式多，穿着特别舒服，就是贵了点。”
　　张太翻了个大白眼，说：“你老公分分钟赚百万千万，你就别跟我哭穷了。”
　　“看你这话说的，我老公哪有你老公厉害，他就是个私企老板，你老公可是上市公司董事长。”陈太笑眯眯地奉承。
　　张太心花怒放，拢了拢刚做好的头发，说：“行了行了，今天我付钱，你看上哪件随便挑。”
　　“真的呀！张太您真是太阔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服务员，还不快给我这位姐妹介绍你们店里最好的内衣？”张太傲慢地指着低眉顺眼的女店员说。
　　王楚心猛地抬起头，甜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满面惊恐，颤声喊道：“妈！”
　　看清女店员长相的张太表情突变：“你……”
　　“咔——”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周虹皱了皱眉，“嘉丽是忘词了吗？”
　　饰演张太的薛嘉丽一秒钟出戏，尴尬道：“抱歉，我刚才……有点卡痰了。再来一次好吗？”
　　第一场戏居然是双影后双视后的薛嘉丽NG，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薛嘉丽本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NG了……她没有忘词，也不是卡痰，是因为听到季浅凝喊她“妈”，不知道为什么就卡客，没反应过来顿住了。
　　不过薛嘉丽两座影后两座视后不是白拿的，她快速调整好心态，第二次拍摄完全融入角色中。
　　张太不知道王楚心竟然偷偷跑出来兼职当服务员，不想被陈太知道王楚心这个土妞是她儿媳妇，劈头盖脸骂起来。王楚心畏惧张太，只好假装自己认错了人，强忍着眼泪道歉。
　　买内衣的过程中，张太对王楚心百般刁难。
　　两个富太太买完内衣准备走了，陈太说内急要上厕所。张太趁这个空档把王楚心叫出来，恶言恶语一顿羞辱，羞辱完还狠狠拧人胳膊。陈太一出现张太立即换了副面孔，拉着陈太趾高气昂地走了，独留王楚心留在原地抹眼泪。
　　“OK，换场。”周虹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顾心美跑过来帮季浅凝擦眼泪，眼神不受控地往几米开外的薛嘉丽瞟了一眼，一语双关地小声说：“骂得好凶啊，演得好刻薄，不愧是菡姐的妈。”
　　季浅凝没吱声。虽然她不喜欢薛嘉丽，但不得不佩服薛嘉丽的演技。
　　两场对手戏一共NG了十一次，薛嘉丽个人原因NG了三次，季浅凝NG五次，演陈太龙套角色的女演员NG三次。几分钟的内容拍了一个多小时，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
　　工作人员在搬设备准备转场，周虹走过来说：“很好。嘉丽的实力不必说，浅凝演得也很棒，那种委屈和怯弱演得很到位。”
　　“谢谢周导。”季浅凝鞠了个躬。
　　“我本来还担心你压不住嘉丽，没想到你这么沉着，年轻人，有前途。”周虹说：“跟嘉丽这种老戏骨彪戏很过瘾吧？”
　　季浅凝与几米外的薛嘉丽隔空对视，缓缓牵起嘴角，假笑两声，说：“确实很过瘾。薛老师不愧是实力派，演什么像什么。”
　　薛嘉丽：“……”为什么听上去不像是好话？
　　直到有人在网上发了剧组的路透视频，莫菡才得知季浅凝和薛嘉丽拍的是同一部戏，这些还是安惠告诉她的。
　　安惠把那条路透微博分享给她，发语音说：“评论里有不少骂嘉丽姐的，要不要我联系那个博主删除？”
　　莫菡沉吟了一下，回她：“不用管，先留着。马上帮我订去海市的机票，越快越好。”


第70章
　　薛嘉丽是《前妻的诱惑》这部剧咖位最大的一位, 周虹让人给她安排了大床房, 特殊招待。
　　上午拍了两场戏, 不是什么大的动作戏, 但对于长久闲在家里养病的薛嘉丽来说, 是一种超强负荷。
　　经纪人周丽芳见她精神不佳, 说：“今天没有你的戏了, 休息一下吧，两点钟我来叫你。”
　　薛嘉丽昨天晚上忧思太重, 睡不好觉, 身体明明很疲惫，就是不想睡。
　　她摆摆手, 随意翻了下剧本，看着目录页被荧光笔标注出的一场场和女主角的对手戏, 说：“你觉得季浅凝怎么样？”
　　周丽芳愣了愣。
　　周丽芳深知薛嘉丽对季浅凝不满, 她猜不透薛嘉丽为什么要这么问, 斟酌地说：“作为你同学王晗的得意学生，季浅凝演技还是很扎实的，能轻松接住你的戏，挺让人惊艳的。”
　　“嗯。”这一点薛嘉丽是认同的。
　　“化妆老师给她化妆、还有候场的时候，她手里一直拿着剧本在看，态度很认真。对工作人员和导演恭恭敬敬，但又不卑不亢，很会拿捏分寸。”周丽芳说：“要说她圆滑吧，可是她唯独对你冷淡, 一点儿也不掩饰，让人看不透。”
　　薛嘉丽翻页的手势一顿，说：“你想说她心机深？”
　　“她也就二十出头，行事作风却不像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心思藏得很深。”周丽芳略微沉吟，说：“圈子这么乱，心机深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你要想问我她这个人好不好，我没办法评价，毕竟没怎么接触过，不了解。”
　　因为不了解，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周丽芳这番话，让薛嘉丽联想到上次在医院地下停车场时，莫旭坤说的那些。
　　昨晚剧组一起吃饭，加上今天一起演的那两场戏，薛嘉丽和季浅凝接触也就几个小时，短短时间，她心里矛盾重重。
　　薛嘉丽以为季浅凝会顾及剧组人多，和自己虚与委蛇。可是季浅凝并没有。
　　除了拍戏对台词，季浅凝和她说的话总共两句：一句是问她惊不惊喜，一句是说她演什么像什么。这两句听着都是很正常的话，但联系当时季浅凝的表情和语气，这些话似乎多了别的意味，挑衅和嘲讽不太像，倒像是一种轻视。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奉承她、讨好她，唯独季浅凝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不着痕迹的轻视，其他人很难发现，却让薛嘉丽心里很不舒服。
　　周丽芳见她眉心纠结，久久不语，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是阿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周丽芳忙按下接听，“喂？”
　　“周姐，”电话那天的莫菡问：“我妈下戏了吗？”
　　“下了呀，我们刚回酒店，我让她睡个午觉，她又说不想睡。”
　　“她住几号房？”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来探班，已经到你们住的酒店了，告诉我房间号。”
　　周丽芳报出房间号，问需不需要下去接她。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莫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