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她非我不娶
薛书雁的侍女愣了一愣,脸上便露出了些许的尴尬和为难的神色来:
“这个……门主,您问我们这个问题可真是难煞我们了啊,薛师姐从来不让我们近身伺候的。”
杜云歌这才反应过来,按照薛书雁那冷得能冻出冰碴子来的性格,不让这些不能习武、身手连她十分之一灵活的侍女贴身伺候,真是太像是薛书雁能做出来的事情了,不过眼下她可没什么心思去感慨“按照薛师姐这么冷淡的性格,等着日后大婚了怎么跟自己的爱人相处”这么复杂的问题,便单刀直入地开口道:
“我要见我薛师姐,她肯定会见我的。”
薛书雁的侍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听见从内室传来了薛书雁的声音,不确定地问道:
“云歌?”
按照薛书雁能够在数丈开外就听见最为精妙的唐门暗器声音的耳力,她必不可能认不出来朝夕相处的杜云歌的声音,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因为这么多年来杜云歌一般早上是不练武的;就算练武,中途也会找机会溜掉,然后出没地点就只有俩地方,她自己的书房和后山的猴堆里;哪怕极为罕见地练完了一早上的武,那么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上午也只会在自己的内室里咸鱼瘫着,委实在用切身行动告诉大家什么叫做“早起毁一天”。
按常理来说,杜云歌还真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薛书雁,可是架不住今天情况特殊啊,杜云歌强烈的求生欲已经压倒了一切,在听见了薛书雁的回应之后,她立刻拔高了声音凄凄惨惨地问道:
“薛师姐——”
“我真的好想见你啊!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可能是杜云歌蕴藏在话语里的极为强烈的凄惨感和求生欲震撼到了薛书雁,这位妙音门冷心冷面的大师姐不光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话,就连回话的时候也带了点犹豫感了:
“……进来吧。”
杜云歌二话不说就推开门冲了进去,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几步呢,就看到了室内高高立起的那块屏风,同时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重的水汽。
她愣了三秒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刚刚那侍女在听见她说“师姐肯定会见我”、而且薛书雁还真的让她进来了的古怪神情是为何而生的:
薛书雁在沐浴。
这个认知让杜云歌当场就红了脸,只觉得手脚忙乱得放在哪里都不得劲。要是时间能倒流的话,她一定要回到十息之前,把自己一头撞在这面屏风上来警示一下自己:
薛师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瞎想什么有的没的大草原上的劳什子圣女的。你能不能当我就没进来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可能就是专门为了眼下的这种场面准备的。就在杜云歌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在面前的屏风上好当场晕过去被抬出去的时候,薛书雁在屏风后发问了:
“有什么事么,云歌?”
第20章 擦背
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沐浴的关系, 薛书雁这句问话说出口的时候,明显少了那么几分冷凝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多了点极为罕见的温和与柔软的意味,每个音节的末梢里都蒸腾着浓重的水汽和热气, 简直就像是有一万只小猫爪子在人心上用软乎乎的肉垫按来按去一样,使得人心里痒得很又熨帖得很,可以说相当受用了。
杜云歌也不能免俗。她的脸上一下子就腾起了浅淡的红色, 只觉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相当的不好意思: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正在和不着片缕的薛书雁共处一室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把杜云歌羞窘得恨不得立刻就当场找条地裂缝把自己塞进去、不要再出来见人算了。可是这么温和的薛书雁实在太罕见了, 可能一年都见不上这么一两次, 使得杜云歌即便再不好意思,也没有办法不被这位眼下和平日里的冷冷淡淡反差过大的薛书雁给迷得五迷三道的,更别提挪动双脚冲出去了。
薛书雁还在耐心地等着杜云歌的回答, 自从问了那句话之后就一声不响地等着自家门主答话了, 可是杜云歌迟迟都没有开口。原因无他,只是杜云歌的脑子本来就转得不是很快,在被这么罕见的温柔的薛书雁给来了个精神方面的超大正面冲击之后, 又要让思考能力差不多已经归零了的她在满室缭绕的热腾腾的、还带着一丝浅淡的药香的水汽里思考,未免也太难为人了罢。
半晌之后, 杜云歌一句“其实没什么大事”明明都冲到了嘴边, 但是却又生生地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因为她陡然间发觉, 其实她已经很久都没和薛书雁这么亲近过了,有些事情如果不趁着现在赶紧问出来的话,那么这罕见的、能够和薛书雁如此亲昵接触的机会便要被她白白地浪费掉,等到日后回想起来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的话,她怕是要后悔得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因此杜云歌继续又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
“我……来问问师姐想要什么。”
薛书雁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她都忘了还有之前的“赢下比武招亲大会,她要什么杜云歌就可以给她什么”的这么个承载了无数的荣耀和别人艳羡的许诺了。杜云歌见状,觉得这方面怕是真有指望的,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师姐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就是。”
杜云歌只觉越说越有底气,为了增强自己的信心,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壮自己的胆气,好让自己心里的那点不知为何而生的心虚——估计是一不小心闯进了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薛师姐的沐浴现场而生的心虚感吧——全都被自己的这几下拍打赶紧全都赶走:
“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事情、是我能拿得到的东西,我胼手胝足也要为师姐办成、上天入地也要给师姐把你想要的东西搞到手。师姐只管开口无妨,我杜云歌绝对是说话算话的人!”
薛书雁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便更是带着点尤为难得一见的轻快意味的笑了,直接把杜云歌砸了个头晕眼花、恍恍然而不知今夕何夕:
“可我什么都不缺啊,云歌。”
杜云歌想了想,发现好像真的是这个样子的:
薛书雁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这件事别说全妙音门了,怕是全中原武林都对此了若指掌,真要细细论起来的话,她最在意的事情可能就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她的刀剑武学,二就是发过誓要保护的妙音门门主,也就是杜云歌本人。
也怪不得杜云歌上辈子在听说了何蓁蓁说的“你的薛师姐娶了塞外草原的圣女”之后并没有多么受触动,因为薛书雁这人从来就和风月之事四个字不挂钩不沾边,除非真的让薛书雁在杜云歌的面前和别人结婚,否则的话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总有那么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当这件事还是从何蓁蓁这种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更没什么说服力了。
那既然薛书雁说自己什么都不缺,杜云歌自己再什么都不给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堂堂妙音门门主之前给的那个许诺很空头?简直就像在给人画虚空大饼一样讨厌。
杜云歌傻是傻了点,但是她绝对不是品行有缺的人。如果她真的是那种喜欢给别人空头许诺的人的话,也不会让妙音门一门上下全都对门主死心塌地了。能够让人切实爱戴的话,光凭着一张脸是没有这个效果的,怎么着也要德位相配才可以,在不看智商的前提下杜云歌还真真是这种德位相配的人。
于是杜云歌继续不死心地问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师姐特别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吗?此处只有我和师姐两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更无外人,师姐不用担心逾矩,但说无妨。要是真的不方便说,那稍稍给我透个口风也成,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办呀。”
薛书雁沉默了一小会,缓缓开口了:“倒也不是没有。”
杜云歌一听,大喜过望,只觉得眼前尽是一大片走向光明的未来,她马上就可以让她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的师姐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这是何等令人欣慰且心喜之事,便一叠声地追问道:“是什么?什么?”
薛书雁在她满腔热情的反问声里顿了顿,才低声道:“你来给我擦擦背吧。”
杜云歌乍闻此言,一时间感觉自己头脑里仅剩不多的那点思考能力已经被当场清空了,使得她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失望地问道:
“就这样……?”
——她是真心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薛师姐的。不仅为了保命,也不仅仅是为了让薛书雁留在妙音门,履行那个会一直保护她的誓言,而是杜云歌是打心眼里觉得薛书雁当得起这些好东西。
薛书雁向来是个冷淡自持的性子,从来不会主动索要什么东西,在杜云歌这里更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杜云歌这么多年来都忘了要赶紧把她提成副门主,她也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尽着自己的本分而已;可是当杜云歌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么多年来有点亏待她,给了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的许诺之后,薛书雁到头来也没表现出多少的欢喜和欲求,只是给了她个“帮我擦背”这样简单的请求而已。
薛书雁轻笑一声,开口道:“这样就很够了。”
素来冰冷得几乎都和那万丈雪山上终年的积雪没什么区别的人,如果乍然缓和了颜色的话,带给人的冲击力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更别说薛书雁长得也不差、声音也好听得很了。如果妙音门不在这春雨杏花的江南之地,而是在凤城春的家乡辽东那边的话,估计薛书雁也能凭着这张英丽的、清隽的脸搏一搏什么“中原武林数得上的美人”这样的虚名。
杜云歌被这一声轻笑给勾得三魂顿时去了七魄,更别提薛书雁还用这么和缓的、温柔的声音补了一句话,直接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杜云歌在失了智的深渊边上摇摇欲坠的神志给来了个临门一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