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染梨花开
然后亲自引着孟秋成去了当初洛英的房中。
房内的摆设未曾有过任何改变,孟秋成看着房中的一切,却有些意外。
甄娘在一旁解释道,“洛英虽然嫁给了武将军,却是时常回来。只是那时候你却很少再来,就算是来了,也每每总是错过。
其实有时候错过也好,若是留了太多念想,对谁都不好。”
孟秋成小心翼翼将洛英放入床上,红色的纱裙早已与血色融合一起。然后小心将洛英额头上的碎发轻轻梳理好才道,“甄娘,替她选一个好地方,别再让她沾染这世间的尘埃了。”
甄娘点头应道,“孟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给洛英选个好去处的。”
孟秋成看了一眼洛英,心中的愧疚更是无法言语。对于这样一个女子,她给不了承诺,给不了爱,她唯一能给的,也仅仅是一片净土。
世间的情千万种,可洛英选的偏偏是最苦最难的一种。究竟是她太执着,还是她太傻,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她下定决心这样做的时候,自己才最清楚。
孟秋成转身出了烟雨楼,锦汐仍旧陪在她身边。她拉住孟秋成,轻唤了一声,“秋成,先回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入宫吧!”
“好。”孟秋成有气无力的回道。
锦汐看了一眼凤三与阿羽,此时便直接道,“凤姐姐,阿羽受了伤,叫交给你照顾了,你自己也好好休息。周师爷,我们先回府中。此番还要劳烦周师爷,让府中的下人都回来。”
“锦汐姑娘放心,我这就差人去办。”
锦汐见孟秋成神情恍惚,便也不再多话,拉着孟秋成穿过人群。
那些恶意的举动咒骂,听在她耳中,十分悲凉。
世人愚昧,真正能看透真相的人又有多少呢!
回到府中,锦汐亲自去厨房烧了热水,倒在了内室的桶中。然后将孟秋成身上的衣物褪去,扶着她坐在进热水桶内,一点一点为她擦拭着身子。
胸前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她小心翼翼的将污血擦去,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后背的伤疤。
这些伤疤她不是第一次见,但是每每见了,总是心惊肉跳。
“这里没有别人,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孟秋成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前方。
锦汐皱眉望着那一双失神的眸子,捧着那张清瘦的脸,“洛英姑娘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内疚,你自责我都知道,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该振作起来。梁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看看你这样,你要如何给她报仇?”
孟秋成听到梁王二字,面露狰狞之色。两手在水中握拳,狠狠咬牙,以至身上的青筋暴露,身子不停抖动。喉间发出低吼,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这模样吓的锦汐一把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呼,“孟秋成,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你难过就哭出来,你有怨气就撒出来。不管好的坏的,我都陪着你一起。就算所有人都误会你,所有人都憎恨你,我都会陪着你。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良久,孟秋成的拳头才慢慢松开,人也渐渐安稳下来。
锦汐再次捧着孟秋成的头,看着那一双失神的眸子,更为心疼。忍不住轻轻吻上那眸子,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微凉的唇瓣。
这一吻,似乎让这冰冷的人仿佛一下找到了温暖。
从缓缓到急切盼望,最后终是哽咽着哭了出来。
孟秋成躲在锦汐的怀中,像一个孩子一般,“是我害了她,害了她一生。”
锦汐也眼眶微红,“洛英姑娘的勇气,的确胜过世间无数女子。可你也一样,你除了胜过那些女子,更胜过无数男子。洛英姑娘为你不顾一切,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你值得她如此。”
孟秋成小声抽泣着,将头埋的更深。
锦汐悄悄舒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此前孟秋成一动不动,情绪也都憋在心里。周师爷说这样久了,也会伤及肺腑。她一路担心,现在总算是好了。
所有的情绪得以释放,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她轻轻抚摸着孟秋成的头,语气尽可能轻柔,“你护了我这么久,接下来,就让我好好守护着你。若再有生死之选,我只愿与你同死,绝不愿独活。你也再不能丢下我一人了!”
第97章
换上朝服的孟秋成目光恢复了清明,锦汐替她将腰间的束带系好,重新梳了发髻。带上朝冠,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叮嘱道,“公主说了,此番千万不能与梁王起冲突。这一次张书礼造反,辅成王也有意参与。只是梁王杀了张书礼的千金,此事才算是作了罢。这一变,梁王反倒成了救驾有功。
原本抓捕了张书礼,民怨已深。若是再斩杀了有功之臣,只怕会让百姓更为不满。民心不定,国局不稳。公主望你定要三思而后行。”
孟秋成伸着手臂,任由锦汐替她梳理衣物,听着她的叮嘱也微微点了下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锦汐握着孟秋成的手,看着她道,“你知道就好,公主让我不必再入宫。我就在烟雨楼等你回来。”
“也好,左右不过少了一个宫女,加上此前的叛乱,人人自危,谁也顾及不上谁,没有人会追究一个宫女的下落。可你毕竟是烟雨楼出来的,回去就太显眼了。梁王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不如就留在府中,等我回来吧!”
锦汐本想拒绝,孟秋成反而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不许拒绝。出了这么多事,我不想你再有事。既然哪里都有危险,那便留在我身边,让我安心,好么?”
孟秋成说的诚恳,语气也温柔了下来。锦汐心疼她,自然也就不再拒绝了。她亦是认认真真的点头道,“快些去吧,我等你回来。”
孟秋成离开之后没多久,周师爷已经打点妥当,李寡妇也随着一起回了孟府。
此时周师爷与李寡妇闲了下来,便坐在院中,在桌上摆了一盘棋。
李寡妇正举棋不定,思索良久。“前有虎,后有狼,这是陷入了死局。”
周师爷手拿白子,落在黑子之中,“虎乃森林之王,狼以群居,极难对付。想要破这死局,除非……”
“除非什么?”锦汐不知何时也来了院中,看着周师爷问道。
周师爷没有抬头,仍旧与李寡妇看着棋盘上的布局,“任何事情都没有巧合之说,每一步棋都是人深思熟虑之后走出去的。大周经过几番波折,实力大减,帝王的心思,自然是在权利的基础之上做考虑的。
梁王一定会死,辅成王也一定会死。”
锦汐又追问道,“那孟秋成呢?”
李寡妇手持黑子,啪的一下放在了棋盘之上,“锦汐姑娘,所谓天机,不过是比常人多算计了一步,并非神仙。孟秋成如今要面对的便是这前有虎后有狼的局,你觉得她将如何呢?”
锦汐想了想,“那是她最终要面对的是虎,还是狼?”
“那就要看她最终是将谁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周师爷抬头看了锦汐一眼,“她入宫了么?”
锦汐点点头,“刚走一会儿。”
周师爷恩了一声,“北姜那边蠢蠢欲动了这么些年,这会儿也想要趁机攻打大周。富察尔泰与北姜王勾结,这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不过西梁与大周联手,这一战北姜是要输了。
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替我转告她,答应我的那件事情别忘记了。我也是时候该与夫人离开了。”
锦汐微微诧异,“离开?周师爷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自是想去哪里就是哪里。”
“可她的事情还未结束。”
“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这冤案最好的结果,就是找一个合理的替罪羊去顶罪,还邓将军一个清白罢了。而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她什么了。”周师爷说完站起身,扶着李寡妇又对锦汐道了一句,“她心结难平,绝不会是表面上的这般淡然。以后就需要你多多费心,替她解了那份心结。锦汐姑娘,多保重,告辞了。”
周师爷带着李寡妇离开似乎是早就想好的,二人的行囊不多,已经收拾好。这说走,也就走了。
锦汐站在院中,忽觉有一丝落寞。
她知道,孟秋成一定与她一样。
但看着周师爷与李寡妇,这么多年,依旧相爱,实属不易。
而这世界之大能够陪伴身边的人本就难寻,要做到不离不弃这四个字就更加难。可不管多难,她都愿意留下来,陪着她一起承当。
梳洗之后的孟秋成,全身透着一股冷气。赤绕榕溢盯着站在大殿之上的孟秋成,不屑的握着酒杯笑道,“周皇的人果然厉害,竟还没有死。”
魏安荣冷眼瞪着贴着她身边而坐的赤绕榕溢,片刻,转头对着魏元齐道,“皇兄,这一次幸不辱命。不过要说到功劳,最大的定是孟大人。”
赤绕榕溢打断道,“诶,公主这话说的可就不太对了,孟大人虽然有功,但救出周帝的人可是梁王和小王啊。呵,小王也听闻公主与孟大人的一些事情,该不会是公主对孟大人还,余情未了吧?”
这话一出,朝臣皆都不敢说话,唯有刚刚放出来的绍仝,涨红着脸斥责道,“小王子远道而来是客,但这话说也实在有失分寸了些。公主与小王子已定下姻亲,小王子如此说,岂不是让自己蒙羞了?”
赤绕榕溢银色面具下的眼睛转了转,笑道,“这位大人提醒的是,是小王失言了。不过小王和公主的婚事也是该抓点儿紧了。”
绍仝一顿,颇有些不甘,望着赤绕榕溢,忽有些胆怯了。虽然带着面具,可绍仝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份不容挑战的王者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