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
林鸥一噎。
池渔揉着胀痛的额角,“你说的那些我不考虑,你回去吧。”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听网约车司机说屠宰场闹怪事,就以为林鸥是想借场地拍片子。
拍一条视频至于费那么大周折吗。
态度转变得很突然。
林鸥看她转身上楼才反应过来,亡羊补牢,“那拍摄的事情……”
“再说吧。”
林鸥走后,池渔来到514。
小王八住的乐扣盒旁放着她没喝完的酸奶。
池渔拿起酸奶,咬着吸管翻起了手机通讯录。
联系人屈指可数。
一个池亿城,一个王姨。
林鸥号码没存,在通话记录。
满足愿望达成目标需要付出相应代价,有时候是时间,有时候是金钱,大多时候两者都要。
她要的东西很少,却依然要解决最现实的问题。
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甚至找不到人问怎么做。
小王八翻出乐扣盒,稳稳地爬上池渔手腕,但爬上来后似乎没站稳,脑袋“嗒”地磕上手机屏幕,拨通了王姨的电话。
——会打电话的小王八?
“渔宝儿?”
池渔定定神,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抓住了。
“你有老陆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你帮我问下,陶吾那边房子租好了没。”
她记得很清楚,眼刀男跳楼那晚,老陆卖惨时提到陶吾要交的房租不太够,要想办法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神兽落魄到没钱租房的地步,但那边有需求,她这里——
“没租好的话,屠宰场空着也是空着……”
池渔三言两语讲完,王姨说了声“等下”。
挂断。
大约一刻钟后,楼下响起洪亮的呼唤:“渔宝儿。”
听声音在正下方,池渔探身出窗外。
王姨面上难得挂着微笑。
她左边是陶吾,右边是老陆,身后跟着一群不明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 -
更新时间改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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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篇都想尝试点不同的东西,这篇也是。
开篇线索有点多,后面行文风格会尽量走轻松路线。
恳请大家多点耐心多点关爱(鞠躬
第十一章
池渔仿佛走进了升级版弗兰肯斯坦的实验室。
变态科学家分解完猪马牛羊鸡猴鱼,蒙上眼睛玩起连连看:
看那个抱水桶的壮汉怎么顶着硕大牛头;
牛头人旁边那位虽说生着一张和气的娃娃脸,却是一身曳地长毛;
长毛腿边卧着的披鱼鳞的尖嘴田园犬相对还算正常,可跟它挨着的黑猪躯干两侧各长一颗脑袋。
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牛头人环抱的水桶飞跃而出,落在池渔脚旁。
这条“鱼”倒是替双头猪长了缩小版的后半身,弯曲的尾巴尖甩来甩去,硬挺着把头转向池渔。
“鱼臽(xiàn)父鱼,诨号猪猪鱼。”
老陆蹲下-身,双手捧起猪身鱼,放回牛头人的水桶。
桶里还有一只圆滚滚的河豚,扑棱着翅膀似乎也想跳出去看看世界,被牛头人眼疾手快按下水,“老实点!”
池渔往后退了步,不忍直视壮烈乃至于惨烈的奇观,视线转向陶吾。
嫁接失败的异兽各有各的奇形怪状,人形化的陶吾独树一帜,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唇角自然上翘,颇有些笑看世人痴的独立。
两人目光相碰,池渔偏了下头,指向后方,“跟我来。”
刚踏上楼梯,异兽们炸开锅。
“不愧是敢从陆伯手里要钱的女人,太淡定了叭!”
“就是煞气好重。”
“……饿的,我听到她肚子咕咕叫。”
“不是饿,小池总单纯心情不爽,长期精神压抑。阿植,你要不摘片叶子贡献给小池总?”
“我就剩两片叶子了狌哥,别紧着我薅。”
“……嘘,她好像在看我们。”
“她真的在看我们!”
池渔在心里直翻白眼。
老陆“嘘”了两声,异兽们顿时安静。
池渔收回目光,就地坐在台阶上,“事情是这样的——”
她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穷而思变,打算以抵免房租的方式雇保镖的意向。
陶吾毫不犹豫,“好啊。”
池渔字斟句酌道:“我需要你在未来一个月尽可能地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但你不能干扰我的行动。”
陶吾点头,“没问题。”
对面实在干脆利落,池渔犹豫了下,问:“你不问问我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还有我打算做什么?”
陶吾看着她,“都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
池渔慢慢站起身,脚下却是一种奇特的悬空感,就像连熬了几个通宵,搞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也像那天被陶吾拦腰抱起。
冷库吊着三名杀手,她放了狠话给池子,并不担心对面就此偃旗息鼓,还她安宁。
出于某种目的,池渔甚至期待未来碰到更多的危险对手——她需要大量实际演练,而不是被人像金丝雀一样周密保护。
所以陶吾答应得越爽快,她心里反而越犯嘀咕,“你真的知道自己接了什么活吗?”
“有很多人要杀你,我保护你不被杀。”陶吾说得很随意,“小菜一碟。”
池渔脚底踩棉花似的回到嫁接现场。
看到她来,异兽们纷纷闭上嘴巴,静默如虚拟投影。
“小池总好。”
壮硕牛头人举高水桶,率先和屠宰场老板打招呼。
两条鱼“咚咚”撞着桶壁。
小池总冷漠地不予回应,转向老陆,“我没说过在这里办异兽展览会吧,陆、伯、伯。”
老陆嘿地一笑,“这不是听说小渔儿准备招租嘛。”
王姨举手:“我说的。”
老陆说:“所以我给你带客户来了,你要是想的话,我还有更多客户。”
池渔断然否认:“不,我不想。”
她对王姨怀有一份感激,这是她没当场赶人走的主要原因。
冲王姨的面子,她多说了一句,“我和陶吾短期交易,没想过对外出租。”
“租一个也是租,租多个也是租。”老陆向远处的陶吾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我们陶吾虽然厉害,但是你要做的事光她一个不够。”
他意有所指地用鞋尖踢地板。
池渔的心情有些微妙。
从和池子宣战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只剩下两件事:复仇,以及无关紧要的杂事。
她的复仇不受任何人或事物的影响,陶吾充其量也只是身怀绝技的保镖。
陶吾是神兽?
神兽照样要去工地搬砖赚血汗钱,还要东拼西凑交房租。
这群外表别具一格的异兽看习惯了,其实跟一群农民工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老陆一个动作把两者强行联结。
好像在演独角戏。
本来聚光灯只打在她一个人身上,她完全沉浸在戏里。
突然,台下亮起强灯,她一瞬间出了戏。
不仅如此,观众们纷纷涌上台,彻底打乱了节奏。
池渔退了一步,收整情绪,问:“你们为什么要租房?”
“你们有生理期,我们也有。”老陆百无禁忌,“受月亮潮汐影响,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化形期,睡着了,或者精神过于放松,很容易无意识脱离人形回归本体。”
池渔不由瞥了眼陶吾,“比如陶吾发饭困。”
陶吾回之一笑,双手枕在脸侧,摆出睡觉的姿势。
池渔随即抹开视线。
——这神兽总是冷不丁从“笑看世人痴”无缝切换到“世人笑看痴”。
“对。但是陶吾比较特殊,变形很轻松。”老陆说,“他们不一样,每一次变回人形都需要时间积蓄灵力。所以大伙一般搭伴合租,化形期的时候互相有个照应,也是避免暴露。”
众异兽看出她态度有所软化,七嘴八舌加紧攻势——
“小池总,你收留收留我们吧。”
“我们每个月就那么几天静悄悄来,静悄悄走,保证不打扰你。”
“我们也付房租的。”
有只乍一看挺正常的山羊异军突起,三条舌头有条不紊“突突突”地往外扫射:
“同是生活在现代,非人艰难有谁知,有头有脸有名字,无奈没有身份证。
“少了一张身份证,打工一概黑工头,摆摊就怕城管瞅,更愁出门查盲流。
“虽然混的不咋地,好歹宝贝压箱底,傍身技宝握在手,才能幸见小池总。
“道德绑架咱不要,栖身之所靠真诚,若您愿伸援助手,恩德必将结草还。”
不知何时,众异兽停下来,专心听着山羊饶舌。在牠中场休息把头伸进水桶舔水时,不约而同地“啪啪”鼓掌,有的更擦起眼泪。
“羊小妹好样的!”
“羊小妹说的就是我们的心里话,小池总,您考虑考虑?”
池渔默不作声。
羊小妹喝了几口水,白话道:“请您相信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阿植——”
她用犄角顶了下长毛娃娃脸的上臂,一根长红叶子的四棱青瓜从长毛的腋下钻出来。
“植楮,我们叫‘阿植’。清代中期成的精,现世绝无仅有的解忧神药,能够根治抑郁症,完整叶子市面上千金难求,一般人碰都碰不到。”
红叶青瓜阿植从犄角滑到羊小妹脊背,继而顺着尾巴落到地面。
羊小妹用后蹄子把它拢到前面,语重心长道:“阿植,得抑郁症的人那么多,你不能简单粗暴只知道薅叶子。你可以煮叶子做解忧水,花做香精。果子你自己留着,说不定哪天还能找块地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