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
好像……
有东西抚平了她的情绪。
而潜意识认为,变化是好的。
归根结底,诸般变化应是来自于——
池渔侧目,捕捉了阴凉处一只懒洋洋打哈欠的小神兽。
大约是天热的缘故,小毛球最近日常蔫唧唧,除了送外卖,很少以人形现身。
不过神兽保镖没有大显身手侧面说明屠宰场最近风平浪静——
池渔想起什么,在电脑上打开钱多的手机监控,99+的信息瞬间晃花了软件窗口。
发件人署名柴三姐和橄榄油,主题很明确,就是约见小池总。
池渔找到抽屉深处的通讯器。
“你们来屠宰场,我都在。”顿了顿,她补充道,“晚上,白天有事。”
刚说完,只听一声杂音,耳机垂死挣扎似的震颤了两下,再也没有声音。
池渔下到三楼,在四面敞亮的开间找到林鸥,“你先回避下,晚上可能来人。”
林鸥随口问:“谁要来?”
“杀手……”话脱口而出,池渔一怔。
她没想过告知林鸥实情,一来屠宰场的租客早已签下自行承当风险的合同,二来——
她觉得自己(或者要算上陶吾)搞得定。
陶吾不知何时醒了,补充道:“杀手团,一共11个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几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3/3
第二十章
陶吾这次化形毫无征兆,声音落地,人从林鸥斜后方的立柱走出。
一如往常戴着棒球帽,帽檐阴影遮罩了迥异常人的眼睛。
池渔不自觉地按了下后颈,随后掌心覆在颈后,晃晃脑袋,假装这番动作是因为颈椎不适。
林鸥看看池渔,又看看后面冒出来的陶吾,“杀手……哈?”
池渔本来以为她会更淡定一点,她似乎挺了解自家兄弟姐妹的手段。
但听说外面守着杀手团,林鸥的惊诧溢于言表,嗓音变了调,像一张绷紧的纸,再加少许力道恐将破裂。
林鸥也意识到这点,清清嗓子,“11个人的杀手团?”
她把陶吾说的话重复了遍,“等了好几天?”
“嗯。”池渔望向窗外。
江南屠宰场坐落于望江路88号,目前在用的出入口只有主门,就在此刻三人身处的南楼。
从三楼看过去,正好看得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白车,车身印有共享汽车标识。侧窗贴了防晒膜,囿于角度和车内昏暗的关系,前窗看不出驾驶座和副驾有没有人。
门前空地铺设地砖和绿化带,往前的沥青路被晒化了,升腾的滚滚热浪扭曲空气。看久了,总感觉车身时不时轻微摇晃。
“那辆车?”林鸥问陶吾,“太明目张胆了吧?”
“车里是新来的,其他人在前面小区。”她侧耳倾听了片刻,向池渔耳语道,“现在出来了。”
说话时,陶吾右手放在池渔肩上,指腹搭在后颈骨点上。
池渔微微仰头,轻点变成触碰,缺失的感觉瞬间圆满。
她有点类强迫症的症状,习惯一旦养成,些微的差异都会引起不适。
于是比起陶吾心直口快泄露“机密”,池渔更在意她怎么知道柴三姐等11人守在外面。
这几天除了饭点离开几分钟去觅食,小神兽寸步不离。
杀手AB尽管失足沦为阶下囚,但装备和身手是专业级别的——是她垂涎已久但买不起,只好自己动手制作的那种。
要么是小神兽和外面的精卫串通一气,知人所不知,要么是柴三姐没想过掩饰,故意暴露。
前一种可能无所谓,后面那个只有一种解释——
柴三姐真心实意要谈判。
池渔倾向于后一种,耐下疑问不表。
林鸥此前没见过陶吾,以为她是屠宰场的租客。虽然对她和池渔的亲密略感意外,但眼下的状况让她无心他顾,马上转回正题:“怎么办,报警?”
两双视线齐齐投向她。
林鸥目不暇接,她问的是池渔,人自然对着池渔,没注意到陶吾瞬间亮出的尖尖的虎牙。
池渔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啧了声,“你在开玩笑?”
报警拿来威胁非人,效果立竿见影。但真有警察来,恐怕第一个被抓的就是她。
林鸥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那我找人。”
“不用。”池渔轻描淡写,“我搞得定。”
林鸥划拉着通讯录,没掩饰怀疑,“没事,你老姐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
池渔推了把陶吾,“介绍下,我保镖。”
陶吾摘下帽子,礼数周全地点头致意。
侧面看她的眼睛,色泽浅淡,几近琥珀,但瞳孔和人无异,是圆的。
年纪轻轻,上扬的唇角挂着笑,个头只比林鸥高出一个指节,怎么看,都跟保镖画不上等号。
还不如保留非人特征比较有说服力。
林鸥毫不掩饰对陶吾的怀疑,划屏幕的动作顿了下,却是找到联系人要点拨出键,池渔不得不按下手机,“她可以的。”
陶吾又点头,“我可以的。”
池渔在心里叹气,扯了下陶吾的衬衫衣角,指指墙角的水泥袋,“你能不能……”
给她表演一个?
但她刹了话头,保镖归保镖,让人像街头卖艺似的表演徒手搬水泥,委实不尊重非人了。
然而陶吾意外迅速地领悟了潜台词,二话不说蹲下来,轻轻松松抱起四袋二十五公斤装的水泥。
林鸥张了张嘴,“……哇哦。”
楼下响起羊小妹吵吵闹闹喊欧姐姐的声音,林鸥眼神闪烁,问:“她是……?”
是非人吗?
“你放下吧,脏。”池渔回避了林鸥的探询,错身来到陶吾那边,掏湿巾给陶吾擦手。
陶吾乖乖站着,任由池渔饱含嫌弃地拎着袖口擦去手心手背的积尘。
两只手都干净了,她翻手看看,抬头弯眼一笑,“谢谢渔宝。”
尾音爽利,不带儿化音。
林鸥转而问陶吾:“你哪个安保公司的?”
陶吾没回答。
池渔再次强势介入,她找不到地方扔垃圾,瞄上了陶吾的裤子口袋,把脏湿巾叠整齐放回包装袋,塞进她口袋,不忘嘱咐道:“湿巾也是干垃圾,别扔错了。”
陶吾这次的化形完全是人类外表,没用术法之类的清去脏污,说明她有意识隐藏自己的非人身份。池渔也不想暴露。
“不行。”林鸥猛摇头,“力气大不行,专业杀手万一带了什么装备,光蛮力不行的。”
池渔心里快烦死她了,也后悔跟她拉扯太久,“你不要管,别叫人来碍我事,叫小羊陪你回去吧。”
林鸥不再勉强,骂骂咧咧地往外走,“……让我知道谁派的,看我不弄死他。”说到后来,咬牙切齿。
“你不觉得这个人好奇怪?”林鸥一走,池渔问陶吾,“就我观察,这人挺会见风使舵,很会明哲保身。她干嘛要掺和到我这儿来?”
陶吾说:“不奇怪,她是你姐姐呀。”
池渔呵呵冷笑:“派杀手的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
“不一样。”陶吾说,“她是你姐姐。”
池渔跟个子挺高脑瓜不灵的小神兽说不通,趁天还没黑,下了趟冷库。
陶吾自觉地变成小毛球钻进单肩包。
“小池总。”钱多一听见动静便高声喊,“有人找你你知道的吧?”
“知道。”池渔给他和钱多多换好新鲜食物和水,问,“手机要充电吗?”
“要!”钱多感动地大声道,“谢谢您!”
“池总我也要手机,我要跟我哥联机斗地主!”钱多多在一旁喊,“有WiFi吗?我哥看小视频,流量不够用。”
池渔不想再搭理两个好似度假的奇葩杀手,操纵传送杆将把酱料兄弟转移到隔壁小黑屋,告诉他们:“你们的同伙就在外面。”
出卖组织的沙茶酱闷哼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水,看上去羞愤欲绝,很想就地暴毙。
豆瓣酱提起精神,“你完了”三个字明晃晃刻在脑门上,掩不住的狠戾。
池渔问他:“你为什么当杀手?”
沙茶酱的自白里提到他年少被无良邻居欺负,一时冲动,在柴三姐和橄榄油的撺掇下,把美工刀捅进了欺负他的男人的腹部。
兴许是那人命中合盖有此劫数,推出一半的美工刀正巧刺中内脏,那人很快断气。
人有千百种活法,有些人生来见不得光,一点偏差足以远离正常人的轨道,池渔早就了解这点。
“为了杀你。”豆瓣酱用力吸了口鼻腔积液,声音响亮而恶心,池渔闪身后退。
杀手张口就吐,然而无形的屏障封住他张开的嘴巴。
“脏,渔宝不喜欢,我知道。”陶吾用灵感传音表功。
听出小神兽语气里的沾沾自喜,池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带着钱多的手机回楼上,时间已近黄昏。
夕阳西下,惨烈的炽白光照稍往金黄转变。
“小池总大事不好了!”
池渔一出电梯,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从514滚过来。
阿植手撑膝盖虚弱地喘着气,头发干巴巴地贴在头顶,脸色通红,哆嗦的嘴唇却是白的。
池渔脚步一顿,“怎么?”
“精卫说那晚上来的六个人又来了,还带了同伙,就在对面!”
“我知道。”
“啊,您已经知道了啊,精卫说他们刚刚才来。”
阿植一面跟池渔往514小跑,一面从从背带短裤的口袋拿出小喷雾器,往头上噗噗喷了两下,干枯的头发肉眼可见地泛出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