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
见尹同伟害怕,他开玩笑吓他:“像这种地方一般都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你不能否认那是……鬼!”
“我……我知道没、没有鬼,就是……”吓得够呛,控制不住惨叫。
恐惧是会传染的,黑影再次闪现,常亮也开始叫。
继而吸引了闵秀和小池总。
闵秀问:“当时的视频记录呢?”
尹同伟不说话,不敢直视林鸥的眼神,用双手护住脸。
闵秀插在两人之间,温声细语又问:“考察期间所有摄录视频必须在24小时整理归档,那天的记录不出意外,应该是放在当天的文件夹,对吗?”
“机器进沙子了,视频损坏……”尹同伟支吾其词。一阵烈风忽然劈向他颈后,他哼也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林鸥收回拳头,挠了两下见血的关节,耸耸肩,“见到男的哼哼唧唧就手痒,不好意思。”
她又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周启明,“你去。”
周启明很快复原了被删除的视频。
尹同伟以为是机械故障,常亮吓他是鬼,都不是毫无根由。
黑影每次闪现的时间只持续一秒左右。
逐帧播放,众人赫然发现黑影的闪现迅疾、连贯而有指向性,数年无人涉足的地面铺着一层沙粒,颜色比上面的浅。有浅色沙子的映衬,黑影的轨迹清晰得如同投影动画。
它自地面浮起,在半空成型,线条粗犷但勉强可辨识出头颈肩背的外轮廓。和戴着圆头盔的孟庆来的投影有一定差别。
黑影绕着周启明打转,是一种贴近甚至伺机侵入的姿态。
视频的最后,约是恐惧令尹同伟手部颤抖,给机器人传输了错误指令,机器人执行了该指令。它突然向右侧转动,光照也因此偏向右侧。
机器人的异常被黑影察觉,它倏地离开周启明,转向后方机器人,甚至直接扑向摄像头,摄入画面的一部分边缘如交错的犬牙,尖锐、锋利。
画面定格。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好久没人说话。
闵秀几次欲言又止,看向林鸥的眼神既怀疑,又带着些许戒备。
“我屮——”打破沉寂的是周启明,他蹦着跳着把房间所有灯都打开了,“亮子就是撞鬼了是吧是吧?我屮!尹同伟,英雄!要不是他动了一下机器人,被上身的就是我了是吧!”
闵秀呵斥道:“什么鬼不鬼的!”
“那不是鬼是什么啊?神奇动物?”周启明劫后余生地嗤嗤傻笑,笑着笑着,表情突然凝固,“……日哦。”
白骨墓室还真躺着一堆变异生物的骸骨。
*
老陆就在天助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时候从天而降——
彼时闵秀正拉着林鸥,一定要她解释清楚那黑影是怎么回事,她凭借客观事实以及缜密的逻辑分析,认定林鸥、小池总都知道黑影来历,甚至预料到它会出现。
尽管事实和闵秀的推测相去无几,但林鸥不可能大喇喇告诉她:对啊,没错,就是魔物。再告诉你个秘密,小阳和陶吾还根本不是人类呢。别看这两位人模人样,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会说话的山羊以及……陶吾原形是什么来着?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小池总的血液分析结果你看到了吗?四次了!她的症状那么明显,但分析结果还跟原来一样。无论你的解释可能有多离奇,多么违背客观规律,物质定律,请你务必告诉我。”
闵秀停下来等回答。
林鸥沉默良久,疑惑地反问:“血液分析结果一样?什么意思?”
闵秀给她解释了遍血检各项指数的临床意义,补充道:“其他样本都正常,我一共做了七组统计。”
林鸥想了想,撸起袖子:“麻烦闵组长给我做一次。”
闵秀倒是不放过这个机会,“还有你那个小朋友,羊小阳,叫她也来。”
“我不要。”羊小阳脆生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才不要打针。”
两人抬起头,两道身影先后映入眼帘。
羊小阳跟在一位中年男性身后,话音落地,她先一步跳下两人高的岩石,扑进林鸥怀中。
男人年约四十来岁,一脑门抬头纹,眉毛比一般人浓长,灯罩似的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蔽入阴影。要说显老,乌黑的齐肩长发茂密顺滑,发质尤胜林鸥。
闵秀警惕地问:“你是谁?”
老陆客气地跟她打招呼:“闵大组长好,免贵姓陆,小渔儿叫我伯伯。”
接着问林鸥:“小渔儿在哪儿?”
闵秀疑窦丛生,越看越觉得此人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陆先生,小池总和邹……陶吾来的时候也没开车,你们都是走过来的吗?”
老陆朝她做了个弹指的动作,“小阳哎,闵大组长困了,你送她去睡觉吧。”
“你说什么?我不……我……”闵秀说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池渔仍在地下二层,安置在电梯井附近。
疑似受辐射影响,皮肤大面积剥落,任何轻微移动都会导致出血,只能在就近搭医疗帐篷,避免她受更多伤害。
陶吾寸步不离。
因为有她在,也因为羊小阳反复保证,老陆来了就有办法治好小池总,林鸥才能放任自己去发泄怒火,寻找答案。
她无法直面那样的妹妹,带老陆到帐篷外,几次抬手又放下去,最后让开位置,“就在里面。”
老陆掀开门帘时,林鸥还是忍不住探头张望。
她看到一只通体洁白的大型猫科动物,像雪豹,但肯定不是普通的雪豹。
厚实而柔软的长毛垂落地面,无风自动,犹如湖面荡起的涟漪,带着非同自然的韵律。
更惹眼的是那条显然超出身长的尾巴,因帐篷空间狭小,那条长尾巴无处安放地周折在半空。
林鸥望进来时,牠正用舌头小心舔舐病床上那人溃烂的皮肤。
听到动静,那动物转过头,牠有一双明亮得近乎发光的澄黄眼睛。
林鸥目不转睛地望着牠,她觉得这动物有点眼熟,似乎最近在哪儿看到过。
但不过一眨眼,奇特的猫科动物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已经很熟悉的陶吾。
林鸥后知后觉意识到陶吾为什么总是戴着棒球帽了。
她的眼睛保留了原形的澄黄色泽,眸中闪烁着粼粼波光,像是秋季映照满山黄叶的湖泊。
“陶吾。”老陆低低唤道。
陶吾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长假愉快。
平朔言 323瓶;银鱼 20瓶;喝杯茶再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意识在沙海间浮沉,漫无边际的荒漠不时掀起沙尘卷, 沙粒滚烫, 空气灼热。
时间久了,她渐渐分不清痛苦是意识投射, 抑或赤身真实地曝露于沙尘,将身体感受到的一切如实传达给大脑。
太痛了。
但总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遥远的地平线出现蜃景, 葱葱绿洲, 耀眼的湖泊反光。下一秒, 沁凉的泉水覆盖发痛的皮肤, 缓缓摘取深入骨髓的痛楚。
到后来, 她几乎渴望痛苦的频率更高一点。她和痛苦拉扯得愈久,泉水降临的愉悦愈深刻。
她喜欢痛苦到极致时轻轻包裹她的和风与清泉。欢愉并非发自内心,是从天而降, 由外向内直达心灵。
让她有种获胜的成就感,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关照和爱护的。
她知道有人在等自己。
但是那人搞不清楚是应该让她离开这里, 还是让她继续旅行。
她曾短暂地醒来过一次, 听到有人说:“让她睡吧。”
于是她躺在滚烫的沙子上, 枕着坚硬的石头, 沉沉入眠, 期待下一次与绿洲相遇, 沐浴清泉。
*
“让她睡吧。”老陆说,“再睡个几天。”
“几天?”林鸥问。
“三五七八天,十天半月的, 你赶着过年吗?”
林鸥:“……过年不急。”
老爷叔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
但她不好当面质疑,小阳说这老爷叔来头大得很,要尊重,崇敬。
“行了,就这样。你守着,也不用太紧张,多出去晒晒太阳啊月亮啊,喝点西北风。”老陆拍拍陶吾的背。
看不出老头子使出多大力气,陶吾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垮下去,静默了一会儿,她抬头问:“到底要多久?”
“该来的总会来,急不得慢不得。”
陶吾抿抿唇,下巴收紧,显是不满意他的回答,生出血丝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老陆被她从帐篷那头盯回这头,毫不讲究地用手指头戳着池渔肩头上一块看起来刚愈合的皮肤。
林鸥和陶吾齐齐抽了口气。
陶吾没动,林鸥揉着结痂的指关节,冷静地想应该冲哪儿打。
“五天,不超过七天。”老陆说,浓眉一抬,睨了眼林鸥,“动手的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常亮被关在十二号建筑,外形也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墩,高两米,里面长宽两米多点,不到三米。
入口埋进沙里,清理了之后,仅容人爬进爬出。把人塞进去,门口堵上三人合抬过来的石头,留一条窄缝,就是现成的单人囚室。
孟庆来下落不明,考察组倒没有失去主心骨。闵秀睡饱了午觉,神清气爽地给每个人安排了足够繁重的任务,使组员们暂时抛开“孟教授”名副其实的阴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尹同伟和周启明两人还是关心常亮,舍近求远到十二号建筑吃晚餐,也是为了给他送食物和水。
离老远听尹同伟说:“不行,听不到我叫他,没反应,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