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 gl
“我没能力破除白泽对她的记忆封印,但梦神可以挖掘潜藏在心底的爱与恨。”
小孩闻言一怔,他知道司薄死前是蛟族后裔,却不知道他与那个龙女的联系。他盯着司薄越发凉薄的眼神,迟疑了好半天,才压着声音缓缓开口:“白泽令她忘记,以为是为她好,你叫她记起,也以为是为她好。”
“你们怎么都不问她,愿不愿意?”
小孩的声音微弱得像在自言自语。
众人沉默之际,大殿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十八盏白灯笼一个撞着一个,撞得蝙蝠扑腾着翅膀仓皇地飞走。
日游和白无常晃来晃去地嚷嚷着:“哎!这怎么回事!”
“阎王!阎王!”驻守大殿之外的阴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报,“方才城内上空挤进去一团巨大的粉色灵光,来人留下一片花瓣。”
阴兵动作极轻,十分小心地将捧在手中的花瓣展示出来,仿佛怕把这落入黑白冥界的珍贵物品碾碎。
是一片青白分明,清净无染的莲瓣。
“她怎么来得这麼快。”司薄微微皱眉。
“她不仅来了,还用花神问道,强行闯进了梦神的梦里。”小孩被日游和夜游搀着,一脸平静地走下殿阶。
“不过以她的实力,对付不了梦神慕广,更对付不了北阴大帝。”司薄思觉片刻,心中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神仙先出梦,还是狐狸先出梦。”
小孩没接他的话,而是盯着那片青色莲瓣,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祖问创世神,喜欢菩提子还是青莲子,创世神答小姑娘好像喜欢花,便选青莲子吧。所以他和四季女神倒算一个不太熟的熟人。
彼时幻梦之境中。
印儿正弓着腰咳嗽,那阎王的移身之术也修炼得太差劲了,怎么让她呛了满口的灰尘。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皱着眉四下一看,却发现只有她独自一人。
千晛姐姐呢?
脚下是一片广袤干涸的土地,野草肆虐地从地底里冒出头来,垂头耷脑的枯叶上溅着殷红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战火的味道。远处,是一座处处皆是残垣断壁的城池,城门之上的青灰色石头上雕刻着“酆都”二字。城池之后,青山依然苍翠古老,太阳却发出阵阵凄寒。
印儿忽觉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她不安地朝后退了几步,朝四下大声喊着“千晛”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除了乌鸦“哑哑哑”的声音,再无其他。
“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地方?”印儿心慌地拔了根狗尾巴草捏在手中,深呼吸,开始自我劝慰,“没事的,不要怕,这是梦神的幻梦之境,会勾出人潜藏在心底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念,你要从里面出去。”
她缓慢地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观望,这是什么时候的酆都呢?怎么会破败不堪至如此样子?
这里,她没有来过啊,为什么幻梦之境会带她来到这里?什么都没有……如何做,才能够出去?
千晛姐姐呢,现在面临的是不是和她一样的处境?
千晛伸出手掌,用手背挡住从树叶之间漏在脸上的阳光。她蹙着纤细的眉尖,睫翼轻轻颤动了两下,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正背靠着一棵参天古木坐着。
“印儿!”她难受地皱了皱鼻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扶着树干慌忙站起来,“印儿?”
她绕着古木跑了一圈,却没发现与她一同入梦的人。她又抬头,飞上树上寻找,然而树叶晃得“哗哗”作响,仍然没有人回应她。
四下寂静无比。
只有她独自一人。
千晛沉着眉,坐在树上,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她入了梦神的梦,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在诱惑她内心的某种情绪,她得沉住气,尽快找到破解的方法才是。
“麒麟大人,麒麟大人,你回来了?”
“麒麟大人!你回来了!”
她正出神,四下忽然聒噪起来。
无数只七彩斑斓的小鸟从天空落至枝头,有模样可爱的黄鹂、有声音动听的百灵,有姿态高傲的雄鹰……
一只只小动物,诸如野兔、驯鹿、豹子也从远处的草地或森林里轻快地跑出来。
麒麟大人,花小肆也这般喊过她。
千晛疑惑地盯着这群飞禽走兽,四下仙气缭绕、清香四溢:“这里是何处?”她开口客气地问道。
黄鹂“滴哩哩”地叫唤了几声:“麒麟大人,你怎么了?此处是须弥山啊。”
须弥山?
千晛坐在树梢上,慢慢打量着周围。不知为何,仿佛有一种极其温暖的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填满她的心脏。她轻轻抚摸着苍老的树干,望着这一圈围着她的动物,她好像确实来过这儿。
“那前面是不是有间草堂?”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小兔子竖着两只耳朵,蹦蹦跳跳地,仿佛看好戏似的:“麒麟大人,天安姐姐又在抄经文啦?”
这回答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千晛蹙起眉来,心头却忽然一顿,天安?又?
又是天安。
“天安是谁?”她从树梢上跳下来,疑惑地朝隐在云雾中的草堂走去。这个名字好像翻来覆去地缠着她,她总是在心脏跳空的无数个瞬间想起这个名字。可最后都是一句,天安是谁?和天安公主有什么关系,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群小动物呼哧呼哧地呆在原地,没有跟着千晛走。
千晛疑惑地回头:“你们不跟我一块儿去吗?”
虽然她不知道这群小动物为何对她这般友好,但好歹是此地能说上话的,兴许能够派上用场。
小兔子挨着可爱的驯鹿,又仰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小伙伴,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麒麟大人怎么怪怪的:“天安姐姐……就是天安姐姐啊。”
这还用说是谁吗?整个须弥山,谁不知道她啊。
小兔子摇了摇脑袋,又接着刚刚的道:“麒麟大人不是说天安姐姐抄经文的时候,除了你,谁也不许找她玩吗?”
千晛揉着眉心,她可没印象。
花小肆逮着她便叫她麒麟大人,她已经挺疑惑的了。这下又出来个叫天安的小姑娘,天安啊,她心里念着这几个字,抬眼瞧着一群躲到古木后面的小动物,转身朝草堂走去。
她要见一见,一提起来就让她心尖勾着难受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难道会因这个姑娘走不出梦境?
千晛摇头。连模样都记不起来的人凭什么困住她。
“我抄完这一卷经文可以吃饭吗?”
千晛才走至草堂门口,闻声,脚步倏地僵住。
印儿的声音?
有点像,又有点不太像,似乎多了几分甜腻撒娇。
“不可以。”
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回答道。
千晛听闻女人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按着喉咙,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啊。
“那两卷呢?”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不可以。”
“三卷呢,四卷呢?”声音甜甜腻腻的小姑娘似乎委委屈屈的,“千晛姐姐,祖师爷说了,经文可以不抄,饭一定要吃。”
里面的女人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一副什么表情,最后冷冰冰地开口道:“好,你去吃。”
小姑娘也沉默了片刻,最后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和悠长的叹气音:“唉,不吃了,饭可以不吃,经文一定要抄。”
她“唰唰唰”地飞速翻动了几页,像是实在受不了厚厚的一沓经文,又可怜巴巴地求起情来:“好累啊,抄得手都酸了,我可以到院子里透透气吗?”
里面的女人似乎点了点头,下一秒便听小姑娘欢呼了一声,像阵风儿似的,“轰”的一声拉开竹门。
千晛还没来得及躲,便与小姑娘打了个照面,她慌忙掩面低头,转身离开,压着声音道:“对不住,路过此地打扰了,我立马离开。”
“千晛姐姐,今天的天气好好啊。”小姑娘懒洋洋地伸着懒腰,闻着风中的花香,开心地笑着。
“不许喊我千晛姐姐,我是你师父。”冷冰冰的女声又道。
“千晛姐姐这样子的不算师父啦,要是你是师父的话,那我给白泽、西王母、陆压道君、灵宝天尊他们,都要喊师父了。”小姑娘颇为不乐意,“况且,好多人给你喊师父,我不想跟她们喊一样的。”
“爱喊不喊。”女人面无表情地道。
“那好吧,千晛……师父。”小姑娘撇着嘴,无奈地叹气,仿佛好心情都被冲散了似的。
捂着脸的千晛愣在原地,内心已是惊诧万分。她慌忙回头,竹门前的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地站着,一个兴致缺缺地耷拉着脑袋。
她们看不到她。
千晛摇着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个女人跟她名字一样,外貌一样?
而那个小姑娘跟印儿……虽说不上完全相同,可鼻子眼睛嘴巴跟印儿简直如出一辙。就像是印儿小些时候的样子。
粉嫩白净的一张小脸,灵动清澈的狐狸眸子,因为生气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加上一身熟悉的白色仙裙,她真的有些分辨不过来。
“印儿。”千晛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喊道。
然而小姑娘迎着太阳,皱着鼻子轻轻打了个喷嚏,根本没听到有人说话。
“阿嚏。”小姑娘揉着鼻子,又打了一个。
“阿嚏。”小姑娘纳闷了,怎么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你生病了?”女人低头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轻轻颤着肩膀,皱起眉来,她将袖子里绣着一枝粉色桃花的白色手帕递到小姑娘跟前,“擦擦,进屋吧。”
小姑娘惊异地看着一绢白手帕,红着脸甜甜地道:“谢谢千晛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