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不对劲
依照她的本性,她想立刻捶开门,问个清楚。
可今天对于房间里的人来说,也是漫长而艰难的一天。
她靠门站了会儿,两手插兜,慢慢回了自己房间。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动物,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有时候越是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做某件事,最后越是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房间里,宋若正收拾行李,脑海里不停回响着这句台词。这是上一世她参演的某部电影里的对白。那个角色控制不住异食癖,把自己弄得十分狼狈,对着身为朋友的她哭诉。
某本社科类畅销书里说得好,一个人的意志力有限,比如正在严格节食的人,需要全副精力对抗食欲,与此同时她的网购开销会成倍增长,因为用以牵制购买欲的意志力余额不足。而且意志力是消耗品,短期内的不可再生资源,随着时间而递减,这就是为什么人往往在减肥一个月的时候,骤然暴饮暴食。
她懂得这么多的道理,却还是掉了坑。从她开始正视抹香鲸那天起,她就开始往下坠了。和大鲸鱼接吻的时候,非但没觉得讨厌,反而还有种相反的情绪在发酵。
她在书房向老人提出搬离孟家时,孟爷爷问原因“是孟璟对你不好?”
她回答,孟璟很好,是她自身的原因。
老爷子沉吟良久,说“你不想说,那我也不细问,我同意。但有几件事,你也要听孟爷爷安排。第一,你和孟璟的婚约,不能解除,孟家永远有你的位置,你们都还小,先去成长,去奋斗,你想什么时候结婚都可以。”
第二,搬出去的住房由他安排,不能像她要求的那样自己找,自己承担。
她的新居到七中的距离,和孟家小别墅到七中的距离差不太多,方向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也是孟家的房产,两室一厅,算是小户型,非常温馨的公寓。
第三。
倪羽晴将文件从书桌对面收回来,低头看一眼上面的签字,笑容可掬地伸出手。宋若轻轻握住她的手。倪羽晴说“终于等到你。”顺便给了她好几个本子,让她带回去先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一边含笑说“这可是少夫人的特权。”
从远辰大楼出来,宋若抬头仰望一下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
她是真的幸运,孟璟的爷爷真是一位宽厚的长辈,发现自己受到欺骗,也并没有生气,反而先关切她是否受委屈。让原主和孟璟结合,是老人的夙愿,直接提出解约会伤透他的心,于是选折中的方案。
也许老爷子只是看起来不问世事,其实对于什么都心中有数。
也许她和孟璟一开始是怎么回事老人也明白,只是采取了放养政策,期待着她们假戏真做,假如孟姗姗不把这事捅出来,他会一直装糊涂。
毕竟就连她不肯签孟家经纪公司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她是中午从学校过来签的约。签完了,又由苏助理送回了学校。
七中年初六开学。因为寒假假期很短,没有安排大家假期领成绩单,期末成绩也是开学当天公布的。她和同班一个男生并列第一。又小规模地引起一次惊叹。期末统考年级第一的奖学金是两千元人民币。有同学半开玩笑说“若若你拍戏挣那么多钱,怎么不把这个拿奖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呢?”然则下一秒就被黎老师批评了“学习成绩各凭本事,想拿到奖学金就更努力地学习,你弱你有理这种思想是有毒的,要引以为鉴。”一句小玩笑意外严肃正经地收尾,全班都静默了半天。
鲸鱼在考试前曾经许愿班级前十,结果恰好比第十名的那一位少了一分。排第十一。
最近她的情绪不高可能是由于这件事。
孟璟对于她要离开孟家这件事,接受得不错。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等当晚吃过饭,一起上楼的时候,到了她房门跟前,才扶着她的肩摇了摇“你怎么能抛下我。”后来又说要跟她一起住。遭到拒绝以后,就窝在房里拒绝送她。
然而她上车前,往孟璟的房间一望,明明窗帘快速地拉动了一下。
大鲸鱼非常可爱,是她不可爱。
过于理智和坚硬的人,都不可爱。
苏助理在前排吹个口哨“若若,到了。”新年他换了个发色,顶着一头火红的短毛。
她从车上下去,苏小康还探出头来,“若若,你要快点接新戏啊,我闲了这么久,都快长蘑菇了。”
她笑着答应了,与他挥手道别,沿着校门口那条林荫道往教学楼走时,迎面走来结伴而行的校友都捂着嘴,压抑着兴奋,用围观大熊猫一样的表情看她,嘴里还不停喊“天哪!”就差举着手机录视频——后来在教学楼楼下真的遇到了,假装自拍然而在拍她的同学。
她上辈子有点知名度时已经不在学校了,所以对于这种状况还是些微有些不适应,脚下迈步比较快。
到达三楼半时,有人伫立在四楼的楼梯口,呈拦路之势。
谢琼穿着冬季校服,头发披散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宋若惊叹于自己的好运,她刚进教学楼,竟然就下起了雨。
这得要感谢热情的校友们。
她伸手接雨。
“对不起。”
宋若将手收回来,扭头看看道歉的人,双眼清明,问“什么?”
“是我发现的。”谢琼看着廊檐外的雨,低声说。
宋若点头“合约?”
“你知道?”谢琼反问。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不清楚,但你后来提醒我的那些话,就是因为你知道我和她是契约关系,对吧?”
谢琼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那天家里线路检修,师傅的工具勾住你的抽屉,掀了个底儿掉,里边好些东西都撒了出来,我帮忙收拾,看到了,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就收了起来。”顿一顿,“本来清者自清,换做别人我不见得费劲解释。但我不想被你误会是个乱翻别人东西的宵小之辈。”
宋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谢琼似乎松了口气“起先,并没有揭发你们的打算。直到……前几天,孟璟追去你老家,你很受困扰的样子。她这样纠缠你。我才想,要不要帮你一把。我是多管闲事了吧?”
宋若看着雨帘,是她那通电话起了作用?因为孟璟任性,开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追去姑姑家,她怕老人担心,所以先问的鲸鱼表姐,了解一下来龙去脉。
鲸鱼表姐理解成她很烦。
果然人都只会看见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但也许,帮你只是冠冕的借口,本质还是我的私心作祟。我希望你和她分开。我并不是不知道我母亲的手段。”谢琼依旧看着雨,对于身边站的人,她现在有种近乡情怯式的感情,能够远远地凝视,可当她在咫尺之间,她反而不太敢逼视她,“可我还是把东西交给了她,我这是利用她。我就想,也许你们分开,我就有机会了。这心思是否很阴暗?”
宋若没有接茬。这算是表白?
“但是我没想到,结果害得你离开了家。”她唇角噙上一丝苦笑,“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午休结束铃响。
宋若揉揉眉心,说了声“我回去上课了。”
“你离开家,是不是因为讨厌我?”
“不是。”宋若摇摇头,“我自己的原因。”
她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又退回来说“谢琼。”
谢琼浑身震了震。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刚刚我听懂了,装作不懂,我觉得不好。”宋若声音很轻,然而语气坚定,神情肃穆,“请你不要对我有期待。”说完,她还略站了一站,然后转身离去。
谢琼感觉嘴唇有点儿抖,当宋若远去之后,她久久伫立在原地,很奇怪,人潮之中,她的背影最耀眼,其他景物都自动虚化了。
回到班上,孟璟不在。第一节 课也一直不见她。
这是个化学小测验,六十分钟的题量,读报课大家开始做,宋若半小时做完,剩下的大半节课,朝那空位望了很久,下课问了黎老师,才知道鲸鱼请假了。
“……”宋若给芬姨打了个电话,问她好,接着问今天家里都有谁在。
芬姨笑道“大小姐不在家,怎么,她逃课啦?”
宋若悻悻然要挂电话,芬姨又再数落了她一次,“闺女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自己住怎么生活?是芬姨做饭不好吃了,是不是?”
宋若当然说不是,再聊了几句,上课铃响,也就收了线。
既然是请假,不是无缘无故失踪,就说明鲸鱼没问题。晚上再打个电话给孟爷爷,问候一下,就知道鲸鱼是抱恙还是别的。结果不等到晚上,她下午回家,在门口看到一盆羊齿植物。
捧着那盆植物的,是穿着校服的孟璟。
她挎着书包,大喇喇蹲在那里,头发绑成了稍显凌乱的高马尾,单手撑着下巴,挤得脸部微微变形,另外一只手就托着那个乳白色的花盆,举得离自己远远的,一脸嫌弃,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
宋若站在电梯口,久久没能动弹。
像鲸鱼这样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一件事不顺心意,早该放弃了。著名红楼纨绔宝二爷,就曾教育他的胞弟“比如这件东西不好,横竖那一件好,就弃了这件取那个。难道你守着这个东西哭一会子就好了不成?你原是来取乐顽的,既不能取乐,就往别处去再寻乐顽去。”
孟璟这磅礴的耐心,实在是无法解释。
这算是高档小区,进出的门禁是很森严,可这本就是孟家的房子,搞不好一整栋都是他们家的。所以抹香鲸要进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困难。
孟璟见了她,刷拉一声站起来,将那盆植物往她的方向递了一递,依旧嘟着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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