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下
结果几个月下来,他的这些努力,全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成效。
友人们倒是都爽快应承下来,也的的确确帮了不少忙,但结果却不如意。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柳七简直愁白了头,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一番奔走反倒起了反效果的话,怕是得懊恼得以脑袋撞墙了:见素来想一出是一出,天真烂漫的柳三变要闹着出京去,还非得往边关跑,那些爱他词作的文友们,具都被吓得不轻。
边陲重地随时战鼓擂擂,升起狼烟,是武将们奋死拼杀,挣功名,保家卫国的危险地方。
又哪儿是柳七这种才华横溢的精细文人能去的?
看他铁了心要走,更是让他们如临大敌,私底下聚起来商量了好几次,很快达成一致,决定将这事对外瞒得死死的,能拦多久就拦多久。
当然,不能叫柳七看出破绽,得统一口径,好好应付。
柳七则是痛定思痛,琢磨多日后,最后一狠心,四处托人,帮他次日递了份折子上去。
那位受他所托的友人,刚巧也是暗中妨碍他目的达成的人之一,为此正感做贼心虚,自无偷看的卑鄙心思。
在他看来,不论柳七再言辞恳切,情况也与张亢的截然不同。
刚为放走一个张亢而头痛不已的官家,是断无可能容其胡闹的。
果不其然,刚打开柳七的折子,正为等柳鸳鸳的新话本都快有大半年、还没半点音信而暗自着急的官家,当场就被气乐了。
好啊,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连柳七也来凑热闹,非要弃文从戎?
赵祯忿忿一哼。
怎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怎不知体恤体恤没话本可看的可怜京师百姓,再去做点能做的正事!
就顾着学小夫子的做派,真是太不像话了!
赵祯偷偷生了顿闷气,将这张柳七写得既诚恳又漂亮的奏疏给狠狠地批了‘胡闹’两字,刚要送走,又没忍住,拿回来翻开下一页,再添几字‘想都莫想’,才痛快一挥手,令内侍送走了。
柳七不料那么快就得了音信,就在他满心期待地翻开时,便被那鲜红的批示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然而在对柳七进行了沉重打击后,赵祯还觉不够,为了在根本上解决问题,他派人将这位突发奇想的大才子给请入了殿中。
直接下令,让柳七赶紧以柳鸳鸳身份写新话本的话,显然是行不通的。
以柳七的古怪脾气,会不会听话还是一回事,更不妙的局势是倘若传了出去,叫台官知晓,他可得挨不少折子痛批,就连柳七也难逃一劫。
在等候柳七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赵祯板着脸苦思冥想一阵,目光掠过周边书柜,忽灵光一闪。
——有了。
当难掩郁卒的柳七,怏怏地来到殿中时,刚心不在焉地行完礼,一抬头,就正对上御案。
当看到光明正大地摆在御案上,一些极其熟悉的书籍时,柳七原本空散失落的眼底,突然凝滞起来。
他刚是看到什么了?
柳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那些写着逗趣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柳七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待他不可思议地定睛一看,确定那堆不论是封皮也好,厚度也罢,最重要的是标题也与他所知的柳鸳鸳话本一模一样时……
他不由自主地反复眨起了眼。
见他已然懂了这份‘暗示’,赵祯暗舒了口气,面上仍是淡定自若,将目光从无比震惊、差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的对方身上收回,慢条斯理地说起了场面话:“关乎此事,景庄可莫要再提了……”
口吻虽轻松,赵祯的心思却很坚定。
三年过去了,可怜他费尽心思,还是没能把乐不思蜀的小夫子召回来,哪能再放走一个?
真是想都别想。
官家接下来究竟说了什么,柳七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根本没听进去。
他如梦游一般谢恩出了宫,从回到陆家,再到坐在案前,都还没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七才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不成。
有官家在那挡着,他要能成,那才是白日见鬼了!
——三日之后,苦等多时的小皇帝,终于盼来了柳鸳鸳的新作。
他心满意足地派人给郭氏也送去了一本,就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镇定地将当日政务处理完。
等到夜静人深,他才屏退内侍们,安心享受起少有的放松时刻来。
他舍不得读快了,读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刚读到一半。
只是,当赵祯看到性子别扭的柳娘子,终于与难得敞开心扉的陆三元重归于好,快要过上红袖添香,蜜里调油的好日子时,一热心的昭姓姨父却横插一手,愣是送了一模样秀美,性情温婉的朱姓女去,平地再起风波时……他嘴角无意识挂着的欣慰笑,也瞬间凝固了。
读完之后,赵祯是既感到意犹未尽,又忍不住牵挂接下来的剧情,还更想把顽皮又大胆的柳七捉来打板子。
怎能明目张胆地这般刺人呢!
对于这等冒犯,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
——干脆就罚柳鸳鸳一年多写几本话本好了。
赵祯愉快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赵祯:你在想peach
陆辞:谢官家帮我大忙。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从朝臣们尚有闲心操持官家大婚、还偏偏选在与党项局势严峻这一节骨眼上的举动,陆辞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
最为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庙堂内有盘算,对外则不愿见民间落得人心惶惶,有意用陛下大婚之事安抚百姓,缓解备战带来的紧张氛围。
要么,则是朝官们对一触即发的西北战事忧心忡忡,所忖消极,方仿效先帝奔赴对契丹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前,宰辅王旦的做法:为确保国体无失,劝谏先帝立下太子。这么一来,倘若在数年之后,官家当真也面临似先帝那需御驾亲征的抉择,身后亦尚有血脉留存。
但除了这两种设想外,更有陆辞最为担忧的一种可能——那便是京臣傲慢,虽对王钦若受掳感到同仇敌忾,却是打心底地既看不起穷兵黩武的李元昊,也不把西夏这一‘弹丸小国’放在眼里,认定两势一旦交战,党项必败无疑。
受这种轻敌心态的影响,他们并不看重日后战役,才有闲暇操持皇家婚事。
思及此处,陆辞不禁蹙眉。
若真是后者,可就大事不妙了。
由汴京传递出的‘轻视’信号,可是很快就会被善于揣摩上意的地方官给捕捉到的。
也唯有这一推测,才同他那些这几个月来陆续送去京中,但凡涉及‘先发制人,尽快对忙于整顿内务的李元昊用兵’的提议,具都石沉大海的结果相吻合。
恐怕是看党项迟迟不动,又传来李元昊被一干族长反对,正焦头烂额着……这些消息让原本义愤填膺的百官平复下心绪来,渐渐变了心态,幻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偏偏这拖得越久,李元昊的脚跟就立得越稳,也对大宋越不利啊。
清晨正逢雪后乍晴,因春暖渐近,陆辞身上裹着的衣物也减少许多。
今日他只穿着轻便长袍,外披大氅一件,就登上了城墙,亲自巡视一番,确定工匠对摆放在城头的新制火炮的维护无误。
见一切进展有序,很是顺遂后,陆辞微微松快一些。
他抬起眼来,沉默地目视李元昊如今所在的西平府方向,陷入沉吟。
——在二十二年前,那还是属于大宋的灵州啊!
陆辞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李继迁趁势对大宋扩张,强硬攻下灵州一带,为确保无失,甚至还在次年便将首都迁来,可谓极其看重。
他的这一举措,绝对称得上慧眼如炬,充分令党项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壮大。
对大宋而言,灵州位处偏远,失陷的害处初初还不太显现,但随着时日推移,则成如鲠在喉了。
这不仅意味着大宋失去了对西北地区的掌控力,更因灵州为黄河中上游十分肥沃的养马地,大宋本就匮乏马匹的窘迫处境,也随着倏然加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