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所有皇子之后
钱毅看着现在的场景愈发觉得前几日有蹊跷。
即便是前几日确实有不对,如今也看不出来了,看这情况,避不避着县衙也没多大意义了,众人干脆到了县衙叫齐人手入内搜查。
这三个田庄确实是相互连通的,大约能看出来分工不同,一处主要负责后勤,庄子上还有机杼声;一处庄子格外大,格局也与旁的大有不同,寻常的田庄库房或许多,住的人却一定不多,这里却有许多住房;第三处庄子内更是发现了冶铁炉,管事解释说是练农具的。
大雍不完全禁止民间冶铁,但都需要想府衙报备,铁矿源头却是牢牢握在朝廷手中的,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私下开矿。
盐铁私营是重罪,而县衙登记在册的数目与庄子上的冶铁规模显然对不上。
至少可容纳三千人的屋舍,大规模冶铁,方在何处,这都是大事,何况此处护卫的衣裳也同郡王府送到大理寺的衣裳是完全一样的。
但钱毅明确说明那日的劫匪不是护院能有的水平。
管事见了众人一开始有些慌张,后来便镇定地接受盘问,问到这衣裳的时候他说:“都是庄子上的护卫穿的,又多的卖出去。”
“别处田庄都是卖布匹,为何你们这卖衣裳?”
“自然是衣裳卖得贵些。”
这几处庄子都是周家的,会缺钱到这地步么?
事出反常,不能冒进,众人正要离开田庄却又有了别的发现,这山上还有人工开凿的山洞。
山洞阴凉通风,洞口的杂草东倒西歪,夏日的草木不该如此,况且这几日没有下雨,此处鸟雀的粪便格外多,若扒开杂草仔细看,还能看到些麦粒。
这是个粮仓,还是前几日刚刚搬走的粮仓。
细看之下,钱毅都有些心惊,他原以为不过是世家大族豢养死士罢了,但如今看这规模,更像是私兵。
大理寺的牢房没有和官署在一起,而是另外建造的,重兵把守严加看管,整座牢房不算太大却都事石砖垒砌而成,连地板都是铺了几层的青石板。
除了一样的不见天日,这里比寻常的牢房不止好了多少,没有刑具,没有难闻的气味。
宣和不是第一次来,他没有叫人带,自己举着灯进去,一边走,一边看,这里的人不多,却一个比一个麻木,见了有人进来也没有多看一眼。有一些宣和还叫得上名字,大部分是他不认得的。
牢房内,虫蚁仍旧无法避免,但不见老鼠,老鼠都打不了洞的地方,自然没有人能够通过挖地洞逃脱。
不见天日就意味着阴冷,六月的正午,宣和进来不过片刻,居然生出些凉意来。
终于到了。
宣和几乎是在一处牢房前站定,栅栏之后的牢房里,一个青年站在高窗之下,仰头瞧着那一点点可怜的阳光。
《君临》中白修远在后期帮助谢淳良多,他是被流放到凉州的,脸上还有一辈子无法洗去的烙印,无法入朝为官,却给谢淳出了不少主意。
他比孔明阴狠得多,也要无所顾忌得多,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自己的下场。
宣和印象中的白修远不是那样的,然而这个静默在阳光下的青年,他竟也分不清更像是哪一个,是书中阴狠诡谲的谋士还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读书人?
宣和站了许久,站到日头西移,那一点可怜的阳光也不见了,背对着他的青年才终于开口:“燕王殿下?”
第39章
“他来过?”
白修远这才转过身来:“宝郡王?”
宣和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联络上的,或许他的计划要落空了,他仍旧问:“谢淳来过?”
白修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这里,眼睛派不上用场,不如耳朵好使。”
宣和将手上的油灯往前送了送:“那小白大人为何觉得,来的是他?”
“阶下囚罢了,当不得这一声。”白修远盯着他手上的油灯,半晌又将视线移向了灯火后的他:“郡王爷的脚步声变了。”
“变得像谢淳?”
白修远摇摇头:“我不曾见过燕王。”
“那你为何觉得是他?”
“孔师弟同我传过消息,想来是燕王回京了。”
白修远既然喊出了这四个字,心中一定是十分笃定的,仅仅因为孔明联系过他这个缘由,未免站不住脚。
“你还是没有说我哪里像他。”
“从前郡王爷从入门到这是三十息,今日是三十六息。燕王殿下自小便去了凉州,自然沉稳谨慎些,郡王爷身上从来只有张扬锐利。”
“当年您跨马游街时,我就在街边的酒楼上。”白修远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感慨道:“小殿下变了不少。”
宣和心道,被人算计了自然知道谨慎。
即便手上有谕令,探视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宣和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留下让人攻讦的把柄。
“你想出去吗?”
“自然。”
“作为交换,你帮我,二十年。”
白修远向他拱手:“白某任您差遣。”
宣和蹲下,将手中的灯放在栅栏前的地面上,然后就这样离开。
白修远瞧着他离开,看了一眼那闪烁的油灯,看了一眼还透着光的高窗,摇头轻叹,失算。
他方才当真以为来的是燕王,燕王那样的人,就该叫他看到自己的**,毫不遮掩的。却也不是全无收获,从小殿下的表现看,他们似乎有些龃龉。
只是他将来若要为父亲翻案,绕不开凉州,这可如何是好?
本是有心算计,没想到换来这一盏灯。
白修远看着不远处地上的灯盏出神,在这阴暗湿冷的地方呆了六年,他的骨血都已经腐朽,哪里会喜欢光?
固安
山上的粮仓还是县衙派来的人发现的,再看县令的反应,似乎是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原本按这个情况是要去周家取证的,但是如今那庄子上这许多人不知去了何处,万一就在周家,他们上门去自投罗网吗?
脱罪最简单的事就是毁灭证据,就像之前刑部的那一把火,他们若是再晚来几天说不得这几处庄子也要失火。
物证可以烧,那处理人证自然是要杀。
“周家毕竟是理国公本家,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请苏大人定夺。”
其他人一听,赶紧附和:“对对,咱们先回京去。”
钱毅听得发笑,还挺怕死,不过他比他们更想回去,如今这情况,还是要早些叫王爷知道才好。
宣和一直奇怪,原书中老二是如何逼宫上位的,皇帝即便是昏迷,他身边也有十二亲卫营拱卫着,即便是皇宫戍卫军跟着一起反了,京城守备,京郊西北大营总不见得都一起反了。
若是没有打量的兵力,最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皇宫守卫,但这个时候他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皇帝的亲卫,还有皇城外的赶来的驻军。
换言之,一定还有其他势力。
如今想来,这是理国公府养的私兵?
一般的世家大族有财力豢养死士,却没有条件去养私兵,理国公就不一样了,当了十几年的镇国大将军,他若是以战养兵顺带着中饱私囊,还真不好说。
“那庄子上最多可以住多少人?”
“属下瞧着大约是三千,若是住得挤一些,四千也是有的。”
四千,这可不是小数目,皇帝亲卫共十二营,加起来也不过是六千,皇宫驻军也才一万左右。
“主事的是管事?”
“是个管事。”
一般庄子上主事的都是管事,但是这个时候管事有点不顶用。主子犯了禁多半是要推到下人身上的,上次老五便是如此,但这一次,管事的分量显然不够。
总不至于理国公家的管事都有一颗当将军的心吧?
不知最后会推出谁来。
谢沣来时正撞见宣和牵着玉哥在外头散步,他原本是打算进宫一趟,将这事同皇帝说清楚,到了门口又开始纠结起来。
他如今愈发觉得皇帝什么都知道。
他是靠着书中剧情,靠着各种证据推断,而皇帝或许是在一切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了如指掌,他能查这事还是皇帝授意,如今这样贸贸然地进宫去了又叫人无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