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路向北
电影杀青当天,郑华仁摸着下巴上没功夫刮干净的胡茬,笑眯眯地招呼大家:“老簋海鲜,杀青宴!”
一片欢呼声。
杀青宴上导演是被敬酒最多的,不管是演员还是其他工作人员,不管是要拉关系还是要“有仇报仇”,反正都要来cheers一下的。不过一般来说也很少会有非得强迫导演杯杯见底的情况,不然除非是萧峰大侠那样的海量,或是段誉那样能用六脉神剑来逼出酒精的,否则醉死几条大汉都不是难事。
饶是这样,开场才半小时,郑华仁就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安琪在他身边帮忙挡酒,一帮汉子对着美女总是比较好说话,况且这位童颜巨乳的美女还真是有一般男人都比不了的好酒量。
相比之下墨北就轻松得堪称是“无人问津”了,他是内地人,首先语言上就有障碍,平时在剧组里又透明化,跟工作人员没什么交情;虽然是编剧,但这只是他第一部电影,以后能不能有第二部谁也说不准;最后,他还没成年,让未成年人喝酒可是违法的。所以,即使有人要表达善意也会是对方喝酒他喝可乐。
剧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凑到一起就爱玩闹,况且从事的又是艺术行业,其中有才艺的实在不是少数。灯光师已经被起哄塞了个酒瓶子当麦克风,在无伴奏的情况下唱起了《吻别》,他模仿张学友的声线可谓惟妙惟肖。灯光师一边唱还一边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向郑华仁伸出了手,郑华仁十分配合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两个人就在酒桌之间演绎出了一场装乖卖丑的凄婉道别之舞,把众人逗得哄堂大笑。
这种欢乐的场合墨北总觉得融不进去,特别是一屋子人都在讲粤语,他能听懂三分之一都已经是靠这一个月的熏陶了。正觉得无聊,靳玮端着酒杯坐过来:“听妮娜说明天你就要回深圳了,怎么不多待几天,这次过来除了片场你哪儿都没去玩吧?”
前世墨北曾跟着墨洁来过香港,虽然当时因为抑郁症的纠缠而情绪低落,但是该玩的地方也都玩遍了,何况还有诸如迪士尼乐园、星光大道之类现在还没影儿的景点。如果是现在游玩香港,那得是打着怀旧主题找对比了——很显然,这种吸引力是无法与同夏多团聚相比的!
“出来太久了,有点想家。等电影上映的时候我还会过来,到时候再玩也一样。”对靳玮印象不错,墨北也愿意跟他多聊几句。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回家了,我家在纽约罗切斯特,当初我执意要回香港当演员,我父亲气得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直到现在都不肯接我的电话。唉,希望我能闯出个名堂来,让他改变主意。”靳玮有些感慨。
“是因为他规划好的路,和你想过的生活起了冲突,两个人性格又太相像,所以谁也不想妥协?”
“对!他希望我当医生,可说真的,让我看着病人痛苦的样子,特别是他们明明想活下去,可是因为疾病、受伤,却……我真的受不了。”
“你感情丰富细腻,不过,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应该是好事。”
“哈哈,郑导也这么说。不过我父亲就认为这实在太sissy了。”靳玮爽朗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表示自己可不是个娘娘腔。
没聊多久,就有化妆组的小姑娘来拽靳玮去喝酒,靳玮只好抱歉地对墨北笑笑,被那姑娘拉走了。
很快墨北就觉得无聊了,可是这种场合也不好先离开,只好离开包厢去外面透会儿气。可走出来才发现,这个时间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等候区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在外面排队,别说出来透气了,墨北瞬间都觉得氧气含量锐减。
墨北默默地调整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洗手间。
将手放在流水之下,掌心的温度渐渐降低,似乎萦绕在心头的那股烦躁之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墨北不禁想起了云边的曲水河,想起光脚踩在江水里的感觉,对水的亲近感大概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人体的构成有百分之七十是水的缘故。对于墨北来说,很多时候他要克服的不是对水的恐惧感,而是想把自己永远沉浸在水里的渴望。
有人也站到洗手台前洗手,一边洗还一边好奇地看着墨北,墨北抬头从镜子里看了那人一眼,默默关上水龙头,结束了自己毫不环保的浪费行为。
那人对墨北笑了笑:“嗨,知道吗?你有一双非常迷人的眼睛。”
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贵族腔的牛津口音。人长得也不错,有几分像许文强时代的周润发。
墨北停顿了一下,回答:“谢谢。”
墨北抽了纸巾擦手,那个人一边擦手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墨北,“哦,你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墨北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回答:“谢谢。”将潮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那人也跟着他走出洗手间,边走边说:“关于这家饭店,从我回到香港开始,就听过一个传说。据说二十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家规模很小的饭店,一楼是厨房、餐厅,二楼是店主一家的卧室。店主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长得……嗯,大概就像你这么好看。”
“谢谢。”
“男孩很讨人喜欢,街坊邻居,店里的员工,来吃饭的客人,都很喜欢他。而且男孩子在学校的成绩也很好,哦,还是个足球健将,很显然,他有不少朋友和爱慕者。店主以他为傲。可是有一天,嗯,大概是天刚亮的时候,店主起来准备去早市挑选当天要用的海鲜。那是个有着薄雾的秋天的早晨,有点冷,店主觉得自己穿得有点少了,于是在出门之前又回到卧室加了件外套。当他再走到后门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并没有打开锁。难道,是男孩昨晚偷偷溜出去玩,现在才回家?要知道,在他那个年纪,这样的事可并不罕见。店主决定去男孩的房间看一眼——”
故事讲得很动听,墨北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和那个人靠边站在走廊里,认真地听他讲下去。
“店主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楼梯——哦,很多故事和电影里在这个时候都要有一个能发出响声的楼梯,这个故事也不例外。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吱嘎作响,平时可能因为听习惯了而充耳不闻,可是那天早上,店主突然觉得这声音特别刺耳,简直就像某个垂死的人在挣扎。但马上他就把这个不怎么美妙的联想挥之脑后,加快了脚步——他还要赶时间去早市呢。男孩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店主要先经过自己房间的门口才能到男孩的房间,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自己房间里老婆说了句什么,但他没在意。店主的老婆病在床上很多年了,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他已经习惯了。店主已经走到了男孩卧室的门前,他没有敲门——那个年代,很多做父母的都会不敲门就进孩子的房间,店主也一样,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人讲述的语气始终不缓不慢,但却很好地构造出一个令人紧张的氛围。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很严,光线黯淡,店主模模糊糊地看到床上堆着被子,好像是有人睡在那里的样子。店主没出声,又关上门离开了,只是下楼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事情被忽略掉了。但是,马上这个念头就被他忘记了,他去了早市,买回海鲜和鲜肉、蔬菜,随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在后厨切肉的时候,店主突然又想起来那个让他觉得奇怪的感觉,这次他想到了,他在男孩的卧室里闻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说熟悉,是因为他几乎天天都能闻到类似的气味;说陌生,是因为那种气味本来不该出现在男孩的卧室里。店主脸色大变,丢下菜刀就冲上了二楼。他闯进男孩的房间,看到床上那团被子仍然像之前一样堆在那里,可是他当掀开被子的时候,却发现下面并没有人。然后,店主看到在床铺另一侧的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北:“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我们去喝一杯,然后我慢慢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