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
如果抵抗着他封印的力量并非业狱,云泽设置在此处还能对抗他的,应该就是以前的封印,剑尊叶澜母亲本就是蔺家家主,他所用剑为其脊骨剑,此刻还在抵抗着傅长陵的蔺氏剑意,应该是当年叶澜的剑意。
封印没破!
而他手上的这个卷轴……
傅长陵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他迅速收手,然而当他产生这个意图时,无数手臂就从地上探了出来,死死抓住他的手掌。
这场景似曾相识,就是璇玑密境之中,他被逼着开第一个封印时的景象!
那些人将他的手直接按到卷轴之上,卷轴上的纹路绽出金光,猛地贯穿了傅长陵的手掌。傅长陵灵气打开,白骨剑横扫而出,一剑一剑砍断那些抓住他手的手臂。
然而那些手臂仿佛是砍不完一般,一批砍完还有一批,前仆后继绵绵不绝,他们拽着傅长陵的手,让他的血滴落到卷轴上。
这时候,傅长陵便看见卷轴上的纹路动了。
那纹路缓慢扭转,拆分,然后和化血池的纹路缓缓对齐。
一瞬之间,傅长陵脑海中猛地闪过他来时界碑上“葬仙城”三个字哪里来的熟悉感了。
是这卷轴!
葬仙城三个字的用笔,与江夜白给他的卷轴上的笔画,虽然拆分开,虽然一个是写着古字,一个画着阵法,可阵法本身就是一种字符,行笔的痕迹再如何隐藏,也会在不经意之间显现。
江夜白……
傅长陵血滴在卷轴上,他看着卷轴上的字一个个扭转,与化血池的阵法结合。
傅长陵头上的汗和血在地上混杂,他脑海里想起许多事。
他想起秦衍每一次同他提江夜白,每一次和他说师父的模样。
想起上一世秦衍因为江夜白之死被仙界之人追杀,被迫堕魔叛道,想起他愧疚一生,直到最后生无可恋,无师无友,无牵无挂。
如果江夜白是业狱的人……
傅长陵心骤然疼起来,他满脑子都是秦衍。
如果江夜白是业狱的人,那么秦衍……该多难过啊。
他因江夜白的死堕入尘埃,因江夜白的死一生难免,今生费尽心机,都是想要让江夜白好好活着。
江夜白死了也就罢了,那不过是伤心,可若江夜白没有死,那当年秦衍堕魔一事,怕就是他一手策划。
他的师父,他的亲人,他一生最尊敬、最重要的人,却将他当做一颗棋子。
他要杀了他。
傅长陵大口大口喘息起来,他眼看着眼前两个阵法即将合上,聚灵塔开始疯狂震动,傅长陵心中愤恨膨胀开去。
他要回去,要立刻去见秦衍。
江夜白肯定还没死,他一定会去再找秦衍。
他要马上回去,然后杀了他。
两世恩怨血仇,他一定要杀了他!
第111章 傻孩子,忘了吧
“灵……浩?”
秦衍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灵浩魔尊?”
江夜白听到他说出这个称呼, 面上露出诧异神色:“你记得?”
“不可能,”秦衍摇着头, 用剑指着江夜白, “你骗我, 我师父死了, 你想乱我心知,你骗我!”
“我是不是骗你,”江夜白神色平静,眼里带了几分怜悯, “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想将你扯进来的,”江夜白低头一笑, 他走到桌边坐下,一抬手, 一壶酒就从边上飞了过来,落在他面前,自己悬空倒满了一杯酒。江夜白看着酒涓涓流入酒杯, 缓慢道,“按照我的原计划, 本来应该是我死之后, 你被指认为凶手, 仙界不容于你,你为了给我报仇成为魔修,杀了玉琼这批绊脚石。之后我平云泽, 你在我庇护下,就可以平安无忧。”
江夜白面无表情说着这些,轻抿了一口清酒。
秦衍听着这话,整个人有些懵了。
一瞬之间,上一世的一切串联起来,他回去看到江夜白身死,他被玉琼真君带人围攻,他以为杀害江夜白的人是玉琼真君这些人,所以后来一直想着为江夜白报仇,他堕魔叛道,后来又答应他人当了卧底,成为魔修。
那当年让他成为卧底的人是江夜白吗?
不,不可能,不然对方就不会在江夜白开业狱大门时,如约将消息告诉傅长陵,让傅长陵攻上无垢宫,彻底破坏了江夜白的计划。
“所以,”秦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盯着江夜白,“你的死是假的,只是为了逼着我成为魔修的圈套?”
江夜白没说话,他静静喝着酒,秦衍捏紧了剑:“那你如今来做什么?”
“你没成魔修,还组织仙盟,成为仙盟盟主。”
江夜白抬眼看他:“晏明,你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
秦衍盯着江夜白:“你是业狱派来的人,你们要毁了云泽,难道我不当阻止吗?!”
“我是业狱来的人,”江夜白静静注视着秦衍,“你不是么?”
秦衍不敢说话,如果是以前,他大约会觉得荒谬,他会直接叱责他,骂他是想扰乱自己的心智。
可这一刻,他脑海里却是傅长陵的话。
“我得知了一件往事,十五年前,化血池内,其实有一个孩子跌了进去,他天灵根,命为秦衍。”
“师兄,你真的是从凡间来的吗?”
秦衍的手微微发抖,江夜白握着杯子,神色平静:“傅长陵去了轮回桥,进了化血池,他的见闻,没告诉你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衍不敢问,却不得不问,“我和你一样,也是业狱来的人?”
江夜白没说话,他仰望着远处雷霆轰然而下的远处:“三千年前,仙魔大战,战到最后时,天崩地裂,我自知无力护住我的臣民,便与叶澜商议,将天地一分为二,我主业狱,他主云泽,而后我自此沉睡,再不过问两界之事。”
“叶澜答应,但他要求,业狱要还债云泽两百年,于是修了四条气脉通道,云泽向业狱借用灵气,以修复自身。两百年后,叶澜会关闭这四条气脉通道,然后两界分而治之,再无瓜葛。”
江夜白说这些,从未写在云泽仙史上。秦衍也是第一次听闻,他皱起眉头:“后来呢?”
“然后我沉睡过去,有一天,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经是三千年过去了。三千年过去,”江夜白低笑开口,“我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而叶澜也早已逝世,可当年留下的四条气脉通道,却并没有关闭。”
江夜白冷了眼:“整整三千年,云泽一直以吸食业狱灵气为生,云泽以一界吞噬两界灵气,草木繁盛,人才辈出,乃修真盛世。而业狱,”江夜白克制着语调,“你知道你我来之前,业狱是什么模样吗?那里荒野千里,草木不生,日无落时,雨如天罚。你小时候同我说,你说凡间赤地千里,凡人易子相食,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吃一个馒头。”
“那不是凡间,”江夜白声音带了哑意,“那就是业狱。”
秦衍睁大了眼,江夜白低下头,喝了一杯酒,似乎有些痛苦:“一开始,云泽灵气充足,很少从业狱掠夺灵气,我在沉睡之前,让业狱改变了修炼的功法,于是业狱也曾经繁盛过,也曾经有过太平日子,修道的好好修道,不想修道的,比如你母亲,当一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云泽灵气日益稀薄,从业狱掠夺的灵气越来越多。大旱、洪涝、草木难生,业狱活下来变成越来越艰难的事情,然后我听到他们呼唤我,我醒了过来,醒过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叶澜骗了我。”江夜白捏起拳头,“云泽这些无耻之徒,他们没有遵守约定,他们没有关闭当年四条气脉通道,他们骗了我们!我发誓我要回来,我要毁了云泽,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我刚刚苏醒,能力不足,而业狱,已经等不了我了。于是我们想尽办法,想要从这四个气脉中寻找一个突破口,我们努力了两年,终于有一天,我感知到云泽有一个人,她在召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