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当你看见一个小生命顽强犹如坚石,只会觉得很可爱,想捧腹大笑再逗逗它,而绝对不会想到这意味着它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你看见别人笑的时候,只会觉得自己的情绪也被感染了。你却不会想到,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对立面的,就像光与暗,对与错,德与罪,笑与哭。
从你学会笑的那一刻起,未来的时光里,就一定会伴随着哭。
那个会令你开心的人,总有一天,会让你感受到同等程度的悲伤。
看见路西斐尔,心仿佛都已被欣慰感融化,我笑着抚摸他的脸,轻轻说道,
“路西斐尔,这是你的名字。”
后来,六千多个伯度过去了,天主终于来对我说他忍了多年的话:“父神,当您为抱路西斐尔从神坛上走下来以后,我是第一次感受到您是如此的美丽。但是,也是那一刻起,永恒的平衡被破坏,您不再完美,开始有了缺陷。”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我早就知道了。
路西斐尔,他是我永恒生命中唯一的缺陷。
路西斐尔出生之后,总是以小婴孩的模样在星体的草原上爬动,颤颤巍巍地飞翔,他跟我身边的两个生命完全不同,每一天你都能看得到他的成长,他的改变,这让我对他长大以后的模样渐渐好奇起来。为了让他开心一点,我又创造了一些生命,让路西斐尔变成他们的首领。值得一提的是,我每在光之一面多造一个生命,暗之一面也会诞生出一个生命。
原初的神族与魔族就这样形成了。
因为路西斐尔带的这一帮孩子是我直属创造的生命,我又为他们布置了建设光之世界的任务,所以,他们都是我的直属使者——天使。其中,那些较为高级的,有黄金六翼,都有尊贵的称号“创世天使”,意味最早由神创造出得天使。
由于他们的诞生,天界也从创始时代步入了神使时代。
天使们生长得极快,几万年过去,一些双翼的天使已经成年了。似乎翅膀越多,成长速度就越慢,但一百多万年过去,只有路西斐尔一个还是出生时的模样,说话都不是很清楚,顶多是飞得比以前快了一些。
神族从宇宙最高点开始建造天界,并且开始繁衍后代。除了我、天主和圣母所在的圣殿。所有建筑都是由这一批最早的神族修筑的。渐渐地,天界不仅仅有了朝拜的教堂,还出现了秩序、商品交易和流通货币。也出现了专门为传授后代知识、力量和魔法而建立的学校。天界神族的数量越来越多,哪怕是帝都圣浮利亚也已经容不下那么多双翅膀。于是,我令天主带领创世天使,在圣浮利亚下方建造了银白色的都城——希玛,并把下面一重天逐渐扩大。
路西斐尔诞生一伯度后,总算变成了一个会说话走路的小孩子。我让天主代替我看守着御座,然后带着路西斐尔去希玛游逛。
那时的希玛,还是一座被河流环绕的都城。
我抱着他坐上银色的尖角船,从御座旁的圣泉支流顺流而下,朝着希玛前进。无边无尽的全透明河流与星空相连相对,繁星与倒影相互辉映的光,几乎把黑暗都照成银白,也把坐在我手臂上的孩子照得比任何神族都要像天使。
他金色的头发被风扬起,像软软的草叶一样舞动,皮肤也因为强烈的银光而显现出乳白色。
“父神,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小手抓住我顺着长袍落下的长发,他抬头看着我,眨巴着大眼睛。
“希玛。”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和圣浮利亚不一样的地方。”
“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微笑着,摸了摸路西斐尔的头发:“圣浮利亚是什么颜色呢?”
路西斐尔两条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拽了拽自己的头发,似乎在努力回想伊万杰琳告诉过他的“你头发的颜色”,最终突出了那个词:
“金色!”
“是的,金色。”我指了指天空,“那么,希玛的颜色,就是这些星星的颜色。”
路西斐尔抬起脑袋看着天,头发像弹簧一样抖了抖,下巴因为张开的嘴而多出了一个小尖:“啊,这个不是和父神的头发颜色一样吗?”
“是的。”
他又指了指周围的河水:“那和这些水的颜色也一样吗?”
“这些水的颜色不是颜色,它们只是被星光照成了银色。”
“为什么星光可以把河水照成银色呢?”
小孩子的问题总是格外多,而且从来不曾停过,就像是春季发芽的树叶,总是需要灌溉,灌溉后叶子会成熟掉落,之后又会生出新的叶子来,问题也是如此,旧的问题得到解决后,新的问题又会被提起。而且,越是年幼的生命,问题就越多。也越容易忘记之前的问题,孩子们需要你不厌其烦地去解答,去教会他们世界上每一件事物存在的价值与原因。
因此,在和路西斐尔对话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它是连续不断的,喜新厌旧的,生生不息的。
我耐心地为他解释着每一个问题,不时仰望着深蓝的夜空。
随着船的摇晃,仿佛半明半昧的星子也跟着摇晃起来。它们离我们这么近,却如此轻易就昏花了眼睛。水面上的夜好像也变成了水,寂静而浪漫,轻微的水流声也像是它在喃喃低语,一如一个母亲,用星空制的披肩包裹着大地万物的孩子们,轻轻唱着摇篮曲……
在这片沉静中,我们的船穿过水中树叶的枝桠,缓缓靠近了希玛城。
忽然,路西斐尔清脆的声音也变得软绵起来。
“父神,我喜欢希玛。”
“哦?为什么?”我已抱着他站起来。
“因为希玛是你头发的颜色,希玛的夜空是你眼睛的颜色。”他从来不像别的天使那样,称我为“您”,但这份任性却时常让人觉得贴心可爱。
“这和我的头发眼睛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整个天界最好看的人。”
我下意识看见了自己与他在水中的倒影。
那片璀璨的银辉中,留着银色长发的男人站在船头,嘴角微微下垂显得有些冷峻,嘴唇淡得接近无色,眼睛却是深邃的海蓝色。男人抱着金发的小天使,小天使的翼像是六把透明的小羽扇,时不时扑打几下。
“傻孩子,不过是个躯壳,有这么重要么。”
“躯壳不重要,但父神的躯壳就很重要。”
“为什么?”这孩子的想法居然连我都猜不透。
“你总是不愿意幻化实体——我知道平时你总是无处不在,但只有你幻化实体的时候,我才能和你单独在一起。”
我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年纪还是太小,不能明白任何人的不能独占创世神的道理。
船靠岸以后,我挥了挥手,在希玛城中央瞬间建造了一座大教堂。那一刻,星光洒在它的黄金顶上,它上方的银色十字架刺破高耸的云层,仿佛汇聚了天界所有的光。
“路西斐尔,这座教堂是我送你的礼物。所以,就由你的名字命名了。”我抱着他走向那座教堂,“以后,你和天主将与我成为三位一体的天界统治者,所以,你接管路西斐尔大教堂的身份,是未来的天神右翼。”
路西斐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一次把小手握成拳,紧紧攥住我的头发。“那么以后我可以经常来这里吗?我很喜欢希玛。”
我喜欢希玛,因为希玛是你头发的颜色,希玛的夜空是你眼睛的颜色。
这句后来想到就会悲伤的话,在这一晚却因为孩子天真的告白,显得那么令人欣慰。
两百多个伯度后,路西斐尔依然成长得相当缓慢。于是我又创造了一批天使来陪他,其中一个炽天使叫梅丹佐,天生有很强的智慧,但逻辑思维也个性得让很多人难以理解。例如,他给天界最早的学校起的名字叫“天界国君创世之神之使者直接传授魔法操纵祈福法术施展之权威祈祷天使学术实践学院”——寻常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路西斐尔却很精简地把名字改成了“神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