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玛门被灌了几瓶酒,虽然有几分醉意,眼睛却比平时还要明亮。
他露出尖牙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故意卖乖的温顺:“我哪有把你们迷成这样,是你们把我迷成了这样。”说完他在太阳穴旁转了转手指,表示自己已经有些晕眩了。
我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这孩子个头是长大了,怎么个性比小时候还让人受不了。不但比以前风流,甚至比以前还要油嘴滑舌。竭力控制着去拍醒他的欲望,我看着时钟等待他们又一番无聊话题过去。
他的好朋友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大声说道:“这个答案太敷衍人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来说说好了!”坐在玛门左边的女生伸手戳了戳他的嘴唇,“我最喜欢他的嘴唇。”
“我最喜欢他的睫毛!”右边的女生情不自禁地在他的眼皮上吻了一下。
“我喜欢他的脸型,还有这讨人喜欢的小下巴。”后面的女生顺着他的脸颊直接摸到下巴尖。然后咬着嘴唇,像是想把他吃下肚一样露出贪婪的表情,捏了捏他的下巴。
“你们这群满嘴谎言的女人!”一个醉到满脸通红、穿着深V短裙的成熟女子站了起来,“说什么喜欢眼睛鼻子嘴巴,其实你们哪有这么纯洁,你们喜欢的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她的男友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恶魔是没有什么羞耻心的,被揭穿了以后,一群女孩子反而觉得更刺激了,全部像是橡皮人一样扭来扭去黏在他身上。这时,一个冷艳的美女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玛门的眼睛:“其实,我觉得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霸气的度控制得很好。也很会抓住时机制造浪漫和刺激。例如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强吻你。女人就是爱吃这套。”
公子哥儿们全部都像我们聆听圣经一样点头,而其他女孩子则开始纷纷起哄,要求他现场展示给大家看——这一提议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但新的矛盾又出来了——男生们提出的抽签、摇骰子、猜拳,等等方法,都被这些醋意勃发的姑娘否决了。她们非要让玛门选一个对象去亲吻,可玛门这么八面玲珑的小王子,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翻船?
最终玛门总算想起了我,转头对我说:“米勒,你去旁边那一桌请一个姑娘过来,我示范给他们看。”
我早就对他们这种吹牛拍马肉麻告白弄得浑身鸡皮疙瘩乱颤,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想去邻桌拉人,但他身边的女孩子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纷纷站起,拖拽着我不让我走。
“米勒,你不可以去啊,怎么可以让殿下去亲陌生女人。”
“就是就是,殿下不要想钻空子,今天晚上你必须自己选一个最想亲的女生!”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闹得不行,玛门站起来,绕过桌子,似乎是想自己去邻桌拉人。我觉得他有时候脑子也是很拐不过弯来,这种时候只要拒绝大家的要求不就好了,非要弄得自己这么难下台,而且还会把怨气全部集中在他要亲的姑娘身上……等等,他在做什么?他拨开我身边的人做什么?
察觉到气氛不对,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撞在身后的石墙上。玛门的胳膊撑在我的头顶,高大的黑影罩了下来。接下来,酥软的双唇就盖住了我的嘴唇。我吓得闷哼一声,别过头去,他却不依不饶地抬起我的下巴,勾下头再次吻住我。这两个浅浅的吻过后,他大约沉默望着我三四秒,竟再次意犹未尽地靠过来,直接撬开我的嘴开始舌吻。之前的惊讶在这一瞬间瓦解,他过于凶猛的进攻让自己整颗心都剧痛起来。尚有一丝理性的意识告诉我这情形发生的太荒谬,我伸手去推他。可他却纹丝不动,用我无法跟上的节奏激烈地吸允着我的唇瓣,深入我的喉咙,让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等这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周围已经只剩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靠在墙上,努力掩饰着自己双腿的虚弱无力,尴尬地说:“……你也示范得太敬业了一些。”
以过去的经验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吻,他的眼睛一定会变得通红,甚至有把我扑倒的趋势。因为,连我都感到自己魔化程度上升了。可这一次他没有。他垂头凝视着我的眼睛,眼中有着以前我从来没见过的忧伤。
他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为什么呢……”
说完他再次垂下头,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在我的唇上温柔地停留了很长时间,然后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年轻人们都像炸开锅一样惊呼起来,整个酒吧响遍了仿佛表演结束后的掌声。
“这下你们没意见了吧?”他很快恢复了刚才飘飘然的状态,在众星拱月的包围下露出带着几分天真的坏笑。
认识玛门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非常难懂。
这个晚上我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回家以后脑子里装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还有玛门的事,在床上辗转反则,无法入睡。我突然很想和他聊一聊,可是又想这么晚他应该已经睡了,可能还抱着今晚在场的一个或几个漂亮姑娘。所以,有什么话还是留到明天再说。
再次闭上眼睛,却听见窗子上传来嗒嗒的声音。声音这么大,难道是下冰雹了?翻身看了看窗子,外面似乎还飘着大雪。可那哒哒声又一次响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我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下床,走到窗前往外看。
——玛门竟然站在楼下。
此时他正弯腰捡石头,打算再一次砸向我的窗子。但抬头看见我出现了,他就把石头丢到了一边。
罗德欧加在黑夜下呈现出万里的璀璨,白色的大雪层层落下,像是在用滴水穿石的耐心去覆盖这座庞大的黑色之城。玛门一身黑衣,站在白色的雪地中,仰头朝我浅浅一笑:“嘿,睡了么?”
“你看呢。”我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的睡衣。
“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可以啊。然后呢,还有什么事?”
“没了。”
“没了?你来就是为了叫我明天去吃饭?”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更灿烂的笑容回答了我。我被他弄得更糊涂了,把窗子拉的更开,不顾寒冷伸出脑袋去试了试外面的温度,很快哆嗦着回来:“你骷髅戒指弄丢了?”
他摇摇头。
“那明天见吧。”
“米勒。”他还是维持着孩子一般的笑容,“我想和你做爱。”
我差一点撞在窗栏上——不管笑得再甜,穿的再典雅,玛门果然是玛门!我扶住额头,无奈地说:“真不好意思,我不是玻璃,麻烦你找别人去。”
“我也不是,可是我想和你做。”他顿了顿,“没事,我会让你心甘情愿顺从我的。”
我看着他漂亮的笑脸很久,终于默默地关上了窗子。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但还是不得不感慨玛门真是路西法的儿子,都喜欢玩半夜在别人家楼下等候的游戏。只是看见玛门我的心情会很好——哪怕他总是说一些很没分寸的话:而看见路西法,除了雀跃,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会失去他。
直到今日,我终于决定放弃他了。可一旦想起过去这么多伯度与他共处的短暂时光,我却怎样都忘不掉和他在一起仿佛置身云端的感觉。看着床头柜上的报纸,上面的路西法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王者,他用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孔对着魔界媒体,交代着最新颁布的法案。即使是动态魔法图片,他的脸上好像也只有嘴唇会动。我突然开始感到好奇,是否当初你放掉紧拽一个人的手,他就会在潜意识中离你越来越远。
四千多年来,我不是没有看见他守在我尸体身边的模样,不是没有看见他流下眼泪。但他守候的、为之哭泣的,究竟是谁?是现在这个冷冰冰的父神,还是那个曾经为他动情的造物主?
因为太喜欢,哪怕得不到他,我也足够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