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羊魔人:“喂,你们天使是不是都这样啊。”
堕天使:“我祖宗八代全都是在魔界生长的,想掉脑袋你就再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试试。”
羊魔人:“开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牛头人:“你们别跑题,说说那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堕天使:“神族的思维模式咱们是很难明白的。他们喜欢形式上的东西,更喜欢把任何事物都冠上神的名义。把门修得那么壮观,好像是在告诉我们‘神把我们的家园建立得这么雄伟,你们注定会败在我们脚下’。”
大恶魔:“谁他妈的信神。说道那道门,我就立刻想到那些罗马柱,那东西上总是雕刻一些乱七八糟的天使翅膀,而且看上去一年比一年大,简直就跟老子的老二一样长,都快捅到老子家门口了。”
典型的原生魔族散漫口吻像是粘上了一层软胶,带着显而易见的嘲意。大恶魔的发言结束后,令人更加不开心的笑声爆发出来。而后他们开始讲各式各样关于天界的笑话,例如“如何描述同时举起双手的十二个天使——黄道十二宫”“为什么神族至高无上的剑会叫‘火焰’——因为在魔族出现前就烧光不存在了”“世界上最薄的书是什么书——介绍天使力量的书”……最后一个笑话是由牛头人说出来的:“问:神族靠什么战胜魔族?”
大恶魔举手说道:“我知道,米迦勒!”
这几个人中他的地位似乎最高,所以其他几人都只是干笑了一下瞬间陷入了尴尬。但很快大恶魔又接了一句:“——由红白玫瑰花瓣做成的。”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比喻居然都传到魔界来了。且加上这个定语,整句话的意思立刻变得不一样。不仅是他们这一群人,连旁边的人也哈哈大笑起来。很显然经过这些年的变动,哪怕是魔界在战争上遥遥领先,路西法也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深得民心。魔族对我以及天界充满敌意是肯定的,但每次听见他这样被子民拿来和他们的敌人一起嘲讽,我的心情还是说不出的复杂。
“这些不都是很老的段子了么,怎么你还听得这么入神?”
玛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摇摇头,抬眼看了看他。他的侧脸和路西法一样好看,高高的鼻尖似乎还要翘一些,这令他不论多少岁都有几分俏皮的气质。真的很难想象他与那长着虬结紫色卷发、面孔粗野的大恶魔属于同一物种。正在感慨这孩子真是越长越迷人了,谁知道他却突然转过头回望着我,非常自恋地朝我抛了个媚眼。
我被他这一举动吓得打了激灵,赶紧岔开话题:“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所有的魔族都对天使恨之入骨。”这问题真是一点也不高明,可是我暂时也想不到别的话题了。
“应该不是吧。”玛门说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毫不负责,“我就不是很恨天使啊。”
“你不恨?真的?”
“为什么要恨,我只是觉得像踩死蚂蚁一样踩死他们,感觉很好。”
很无心的一句话,却点醒了过往的回忆。只要一闭上眼睛,我都能看见母亲的尸体被魔族当成模具一样练习靶子的画面。确实,玛门没有道理憎恨神族。我却没有理由原谅魔族。
我为他加满了红茶,淡淡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么多天使?”
玛门凑近了一些,认真地看着我:“米勒,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吓得手抖了一下,溅落了一些茶水,还好动作收得快,我紧紧握住茶壶柄,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静待他接下来的质问。
“告诉我实话,你是天使吧。”玛门像小女孩一样歪了歪脑袋,眼神天真,“男人之间厮杀有什么奇怪的?你不会还要跟我讨论什么神之爱的论调吧。”
“瞎说什么。”
我握着茶壶柄的手松了一些,内心松了一口气。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不过还好坐在这里的人是玛门,如果是路西法,可能早就被识破了。而且他根本不会揭穿我,只会若无其事地和我聊天,一步步发现所有秘密,到最后都不一定会说出来。
到这里不由感慨自己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不好用,魔界虽然自由,确实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魔族内部都经常发生厮杀殴斗,更不要说是对付完全队里的天使。他们的厮杀不一定带有仇恨,却一定带有极端的好斗性。以前我一直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现在变成魔族,却有一些懂了。只是,每次看见玛门用漂亮的红色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说着“男人之间厮杀”这种话题,我的心里都会泛起轻微的波动。他在这一点是多么像路西法。当路西法还是大天使长的时候,也曾经用天真的眼睛看着我,轻轻松松地说出充满野心的话:“你和梦想,我都要。”——那是他的梦想,是整个天界。
“其实对我而言,”
“对了,我老爸你还是第一次见吧?明天的活动你跟我们一起如何,看看我们父子俩不捕猎时的英姿。”
“好,明天我刚好休假。”我压根没想过他们的活动内容是什么。
吃完了一些茶点,玛门带我到第三狱的一家野味馆去吃晚饭。在罗德欧加居住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以前经常取笑的,魔族食物变得特别合胃口。玛门推荐的这家餐馆更是如此。大块肥腻的熏山猪肉、油香四溢的龙须菜、涂满黄油的熊掌肉饼,等等,不论哪一样,都让我吃得恨不得把沾满油水的嘴唇在舔一圈。魔界的冬季太冷了,这些御寒的东西吃起来简直比热恋还要令人感到幸福。
和玛门用餐的同时,我和他聊了很多,十分惊讶于他的转变。当年的他是个无法无天又骄傲的孩子,内心深处却和每一个少年一样都是不安全的,一旦触碰到他极为敏感的脆弱点,他就会像暴怒的小兽一样跳起来反抗;现在他的个性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顽皮、暴躁,但傲慢的地方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他学会了与人沟通的艺术,保留张扬个性的同时散发着更多的亲和魅力。他甚至会给我送水切肉。最重要的是,我再也看不到他用倔强来掩饰来掩饰脆弱的一面了。
每一个人成长的过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越是成熟,过去就越是遍体鳞伤。摔倒不再怕疼的时候,就是真正成熟的时刻。这几千年我并没有时刻盯着玛门,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什么都有的小王子在这太平的时段里会经历什么痛。
饭后我们离开餐馆,打算在外面散散步就回罗德欧加。很快走到了克里亚城西部的德尔湖。湖边有一座古老的小木屋,湖心有一座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现在他的枝叶上全都积满了白雪,周围的湖水也都全部凝结成了冰块。
“这一棵叫堕天使树,你来过这里吗?”
我摇摇头。
“那你听过这里的故事吗?”
我还是摇头。
“你真是魔族吗?”玛门吐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跟我讲这棵树的故事。
原来,它最初是一根看守伊甸园的天使从生命之树上摘下的小树枝。这位看守者因为在天界太过孤独,放弃了原本的家园,成为了堕天使。来到克里亚城后没多久,他爱上了一个美丽的魔族姑娘,却不幸成为了无法适应魔界自然条件的病患者之一。他不但身体越来越虚弱,还没办法和这个姑娘亲近,因为一旦靠近她,他就会脸色青紫,病情加剧。知道自己患上绝症,无法承诺给这个姑娘幸福,他默默离开了这个姑娘,逃到德尔湖的中央种下了生命之树的枝桠。当姑娘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逝了。姑娘伤心欲绝,在湖旁建立了一个小屋,每天都会准点起床为它松土浇水,看着它日益成长。终于在她生命结束的那一天,这棵树开了第一朵花。她死去后第五年秋天,大树硕果累累。原本天界的植物是不可能在魔界生存的,但这棵树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所以哪怕是好不浪漫的魔族们也相信,这棵树的枝干是堕天使,他的花朵是魔族姑娘,而那些或是则是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