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事实上他们俩都在。
直到看到圣浮里亚的光芒,他们才肯接受被神族捉住的事实。贝利尔从进入天界以后就开始精神不振,靠近希玛以后,眼睛就是半闭着。阿撒兹勒和萨麦尔到底是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除了感到些许不适便无大碍。但贝利尔刚被人架着步入圣浮里亚,已经完全无法睁眼。所幸他不是大恶魔,不然估计得跟玛门一样变成小不点。
“我不问你们的目的。”安排他们坐下,牢实绑住,我站在他们面前,“这件事是路西法叫你们做的?”
萨麦尔直接瞪我。
阿撒兹勒上次被我刺伤似乎离痊愈还早,呼吸都有些困难,看我时却固执地选择了轻视。贝利尔看我一眼,漠然地看向别处。这时留在撒拉弗宫殿的大天使只有我和梅丹佐,四周的天使也跟雕像一般立着不动。我踱步片刻,道:“你们不愿说也可以,我直接去问他。”
“不行!”萨麦尔抬头,“不能问。陛下不知道。”
“我可以不说你们冒充他来骗我的事,但是我抓你们来不是为了玩家家酒。”
“开始我们还把米迦勒殿下想得太单纯了些,以为只要有我们陛下您就容易满足。”阿撒兹勒冷笑,“看来没这么简单呢。殿下还想要什么?”
“这个我自己会和路西法谈,不用你们知道。现在我要放你们一个人回去,你们说放谁好?”
“贝利尔殿下。”阿撒兹勒和萨麦尔同时回答。
“阿撒兹勒。他的病还没有好。”贝利尔不紧不慢地说,字字平淡,却字字斥责着我。
梅丹佐在我耳边说:“就放贝利尔吧。你用他作筹码,路西法也不会相信你能动手。”
“派人看好他们,明天再说。”我再不看他们,抓住梅丹佐的手,压低声音说,“今天留下来,我有点累了。”然后搂住他的腰,朝座天使们使了个眼色。
贝利尔反应并不大,倒是阿撒兹勒和萨麦尔有些回不过神。他们刚一出去,我就放开梅丹佐,飞速走到书桌前,抽出羽毛笔,蘸了墨水开始写信。
“写给路西法的。”我边写边说,“找他要尤拉部落。”
“小米迦勒,这个和第一狱的暂时殖民不同,你找他赤裸裸地割地,他答应的几率几乎为零啊。”
“不是几乎,就是为零。”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得赌一赌。如果等路西法打上来,拿什么人威胁他都没有用了。”
次日,我收到了路西法的回信,信的内容比我想象中的简单:
米迦勒殿下:
不。
路西法
我带着贝利尔走到第一天的天界之门,放开他。他果然立刻就想用大魔法秒杀我,但这里除了战斗时刻,都是魔法禁区。他只有愤懑地看着我。我抓住他的衣领,看了他很久。原本想说:“你可以怪我,但一定要爱惜自己。”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右脸上。用了十成的力,他立刻被我打摔在地上。他捂着脸,站起来,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脸很快就肿了。我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所以知道他有多疼。但这样不够。我又一耳光打在他的左脸上,他一个踉跄,但稳住。这一回他擦都没有擦脸。我用低沉的声音,几乎是恐吓着说:“告诉你父亲,拿尤拉部落换萨麦尔和阿撒兹勒,十天以后没有答案,我就会把萨麦尔的头颅给他送过去。二十天后没答案,接着送阿撒兹勒的。”
贝利尔嘴角有些浸血。我看向远处:“现在你可以走了。”
“米迦勒殿下,我曾听过一件有意思的事。”贝利尔擦擦嘴角,笑道,“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某次堕天日,玛门曾经挑战过你。当时似乎他只受了一点小伤,你几乎赔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他。”
“那又如何?”
贝利尔笑容很僵硬:“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我走了。”
我一直坐在天界之门前,目送贝利尔的背影离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之后几个小时,都不想挪动身体。
一个骄傲的民族一旦被击败,必定极尽能力重整军备,东山再起。路西法制造的经济危机果真是为了战争。没过几天我接到消息,说路西法成功将魔族对经济崩溃的怨气转到天界,子民们都蠢蠢欲动。很多魔族的个人长处,都被大规模集中,发展培养屠杀能力。五日后,我收到了路西法的信函。他果然妥协,约我在天界之门外面见面,带上阿撒兹勒和萨麦尔。路西法做出这么多的让步,应该不会有这么简单。临行前,阿撒兹勒说:“米迦勒,我劝你最好放弃和陛下斗下去。否则以后你会后悔的。”
“投降了我才会后悔。”
“陛下这么急着要打仗是有理由的,以后你知道了以后,哭都来不及。”
“哦?什么理由,这么震撼。”
萨麦尔说:“你能拿到尤拉部落的可能性是零。与其花二十天等待,不如直接杀了我们送过去,还可以节约时间。陛下时间宝贵,不像你。”
无意义的对白。路西法会不会答应,我自然知道。
第一天广漠的云雾中,似有塔楼和教堂,模糊得如同甜蜜的时光。稀疏的小店摇晃着凄怆的小灯,就像燃烧的冰川,万籁俱寂。突然回想起路西法站在罗德欧加城门前的模样。他身后是几乎吞没街道的皇家军团,五彩幻灭的旗帜凌空飘扬。魔界的帝都如同它的黑夜,夜幕逐渐沉醉,它的繁华亦在徐徐升温。路西法站在最前端,神情淡静,一如苍茫的往事。直到他堕天,我才发现再无人比他更适合黑夜。他只在暗夜中淡淡一笑,连魔界最妖娆的蔓珠沙华都会因此褪尽艳丽芬芳。而与他亲密无间的日子,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冷风吹着头发,我抬头向远眺望。天界之门面前站的人不多,但已足以组成一个小型军队。路西法同样站在最前方。我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只隔着一道门。一道划分界限的巨门。
“米迦勒殿下。”他笑着,点点头。
我同样朝他点头,却无法笑出来:“您现在考虑清楚了么。”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来见你。”他向我身后看看,“让我和他们俩说说话,可以么。”
“当然。”我让开一步,叫人押着阿撒兹勒和萨麦尔过去。
他们走到他的面前,都微微低了头。确实如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君主见面,任什么话,都难以启齿。他神色肃穆地望着他们:“贝利尔并不算大错。一是他年纪小,二是他对所有事都一无所知。但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那两人的头埋得更低了些。
“拿下米迦勒对神来说,根本不算威胁。杀了他,天界固然有损失,但更容易激起众怒。神族们欠缺的,独独就是这一股冲劲。”路西法一字一句说着,旁若无人。
“对不起。”萨麦尔小声说。
阿撒兹勒却看着地面,不说话。
“不用道歉。今年我要完成什么事你们都知道。所以,魔界的土地不能动一分一毫。”他看着他们,目光淡然,“你们懂我的意思么。”
萨麦尔猛然抬头,吃惊片刻,很快了然。阿撒兹勒却仍毫无反应。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往前迈了一步:“路西法,你——”
路西法看我一眼,继续转过头,拍拍他们的肩:“保重。”
“陛下。”萨麦尔眼眶红了一圈,“让他们好好照顾我女儿。还有,不要让老婆吃苦了。”
“我没什么牵挂的,就希望你能顺利完成大业。”阿撒兹勒终于抬头,看着路西法笑笑。
我真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笑了:“路西法,你是认定我不会动手?”
“没有你动手的机会了。”阿撒兹勒挣脱开身后的天使,手中一团光飞速凝聚。
他们当然不会给我动手的机会。由我处死,和他们以身殉国,哪一个更加具有冲击力?我同样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我抽剑,倏然刺向阿撒兹勒的手臂。血立刻冲破肉体,溅落在云层中。阿撒兹勒闷哼一声,凝聚的魔法被打断,捂手后退一步。双方人群开始混乱。虽说逃跑也没用,但萨麦尔趁机冲到天界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