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今天不开心
高殿之上,有人颤抖着打了个哆嗦,垂下眼帘。
许久之后,大殿角落中突然传出一道清亮的嗓音,反驳道:“无论如何,不能将前人之过,施于后人之身。”
伴随着话音,一个清丽人影从角落中站起,款步行至大殿中央。
那是一个秀静的少女,不施粉黛,步伐轻盈,如墨长发用一根竹簪弯起,俏丽眉目间染着淡淡笑意,眸色却暗沉。
她仰起头,透过一双迷雾般的眸子,将大殿上下细细打量一圈,
最后收回目光,轻描淡写道:“鬼修又如何,他若能通过考验,我许玉儿愿代师收徒,认他做我的小师弟。”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有人惊诧道:“这、这不合规矩!”
“巧了。”少女美目盈盈,轻笑道,“你们难道是第一天知道,我许玉儿素来不爱守规矩?”
“你……”
“够了。”
高台中央,始终一言未发的大长老终于开口。
他懒懒地撩起眼皮,目光在许玉儿身上一扫即逝,继而淡淡道:“机会还是要给的,不然传出去,坏了咱们星河的名声。”
“但收徒一事,需得小心谨慎,不得重蹈覆辙。你们要记得在后面的测试中,重点考察这批弟子的心性品质。”
众长老纷纷颔首。
“此法甚妥。”
……
星河宗的长老们为宁鸿一人争论不休时,杭小时虽被免除了一轮测试,却依旧未能享受应有的清闲。
他站在繁华的夜市上,手中捏一串冰糖葫芦,却迟迟未咬,直到糖浆在温热的风中渐渐融化,化作琥珀色的水滴,扯着细长的糖丝,落在杭小时腕侧。
窝在一处街角,躲在灰色石墙之后,杭小时眉头紧皱,焦躁不安地紧盯前方路口。
不远处是人流汇集之处,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杂耍戏子高举着一块灰石,扬言要在胸口锤碎,另有身披彩布者高高扬首,喷出一口燃料,在半空中舞出一条燃烧的火龙。
但人群之中,亦有人低声幽咽,与周遭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是一个白裙少女,头扎白巾,满目泪痕,正楚楚可怜地跪在地上,呜咽不语。
火龙的光影映在她素白的衣裙上,勾勒出纤盈的线条,以及盈盈一握的腰线,人流穿行间,少女深深地俯下身去,羸弱孤苦,如夜风中一朵颤颤摇摆的小白花。
身侧摆一木牌,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四个秀美的大字——
卖身葬父。
“咔嚓。”
杭小时愤愤张嘴,一口咬碎两颗糖球,山楂的酸味在口中蔓延,带一丝苦涩,迅速侵占整个口腔。
糖渍沾在腮侧,被他近乎粗鲁地抬手抹掉。
那个少女的身份,他猜到了。
崔玉瑶,怜影宗圣女,原书男主毫无争议的正室,一个拿下了主角一血的女人。
……也是杭小时目前最大的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以后可以写炮灰文,原文中的出场情节就是“……如果忽略那些飞禽猛兽口中、身下拼命挣扎,探出的白净胳膊腿们。”炮灰则是其中的“白净胳膊腿儿”。XD
第7章
华灯初上,辰星煌煌。
杭小时缩在墙角,眼瞅着一行又一行人从崔玉瑶身前经过,心中暗暗祈祷,只盼着有人能抢在他之前大发善心,给这所谓的葬父小白花几两碎银,把她打发走。
可他望眼欲穿,左等右等,等到另一侧杂耍的艺人在胸口砸碎了第三块大石,喷火的技师吐出不知第几条火龙,等到小贩们面前的货物渐渐售空,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开始收摊,也没能等到一个可靠的救星。
杭小时绝望地想,看来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但不满与抗拒在他心底逆流成河,杭小时看着不远处的白裙少女,怎么看怎么觉得无比碍眼。
他沉思许久,咬紧牙关,试探性地转过身,抬腿欲逃。
025诧异道:“小时,你不怕电击了?”
“怕啊,我怕得要命,可我真的不想走剧情。”
杭小时背脊僵成笔直的线条,浑身肌肉紧绷,缓缓抬高腿,脚尖在半空抖动数下,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探去。
他紧张得连嗓音都有些哆嗦,絮絮叨叨道:“试试看嘛,大不了被电一下,电着电着就习惯了。025老师,我死过一次,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反正我现在不想像上辈子那么循规蹈矩,现在就是想作,越害怕越想作,能皮一下算一下,就好比……疼嗷嗷嗷!”
未吃完的冰糖葫芦从指缝间摔落,咕噜噜滚向路旁草沟,晶莹的糖浆瞬间沾染灰尘,如浓雾朦胧,美玉蒙尘。
杭小时痛苦地捂住指尖,侧身将背脊抵在石墙上,苦苦忍耐。
他低垂着头,冷汗从光洁的额角浮现,打湿一缕鬓发,又顺着深邃的五官下滑,在精致的下颚停留片刻,轻轻坠向地面。
025长叹口气。
“我明白,就好比有的人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发出了杀猪叫。”
杭小时苦笑一声,缓缓抬头,顶着一双狼狈的红眼圈:“……求不拆穿。”
如今看来,逃跑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能硬怼了。
整理几下衣襟,又将被冷汗打湿的发丝捋到耳后,杭小时缓步而出,在经过某个小摊时,不动声色地顺走了一张面具,抛下半两碎银。
面具是随手摸的。
据杭小时观察,那铺面上数十面具,大多是花脸、鬼脸一类,线条粗糙,造型诡异,半夜戴出去,绝对能吓得人两股战战。
配他一身雪衣,刚刚好。
025在脑海中小声提醒:“小时,原文可没说男主戴面具哦。”
杭小时憋着一肚子闷气,满不在乎道:“他也没说不戴啊。”
“这有点强词夺理。”
“胡说,分明是我对剧情未涵盖部分的合理演化及补充。”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崔玉瑶的木牌面前,手掌在袖中一翻,掏出几块银锭,轻轻掷在少女面前。
听见银锭坠地,与青石路面碰撞出的清脆响动,少女匍匐在地的身躯顿时一僵。
她缓缓抬头,素雅的小脸渐渐展露在杭小时面前。
当真是蛾眉皓齿,朱唇粉面,雪白的双腮因长久的哭泣而微微泛红,眼睛亦红肿,明澈瞳孔中却仿佛盛着一泓秋水,仰首一瞥间涟漪荡漾,勾魂夺魄。
望见杭小时的鬼脸面具,少女畏惧地瑟缩片刻,旋即垂下眼帘,如鸦长睫剧烈颤抖,低声道:“奴家……奴家谢过公子大恩。”
演,接着演。
杭小时暗中撇嘴,随后故作冷漠地开口道:“把东西收了,你随我来。”
少女娇躯再颤,俯身应了声“是”。
随后杭小时站在一边,冷眼望着这姑娘梨花带雨地收了木牌,又在路边磕了几个响头,哭哭啼啼地告诉她那早登极乐的爹,说些“女儿不孝,定年年与父亲上香”之类的话。
——真不知道她那活生生的怜影宗宗主爹听了,心里会怎么想。
崔玉瑶的长相着实出挑,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哭诉,竟将许多过往行人吸引过来。
一时间,许多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落在杭小时身上,掺着无数眼刀,几乎要把杭小时生吞活剥。
025啧啧道:“小时,这丫头可比你敬业多了。”
“嘁。”杭小时不屑道,“我还想跟她换换呢,谁不想扮演龙傲天的老婆?还有外边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早干什么去了?”
吐槽归吐槽,当崔玉瑶收拾好东西,杭小时还是乖乖带着她走出人群,朝一处乡间小道上行去。
月明星稀,树影斑驳。
蜿蜒的羊肠小路上,此时一人踪迹也无,四下里除了有气无力的虫鸣,便只有二人沙沙的脚步声。
寂静又空旷的环境将细微的响动放大到极致,杭小时能清楚地听到身后少女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