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
陆离心头微震,紧接着有一种热度从耳根开始弥漫向脸庞。
内心的黑色坚冰又开始逐渐融化,他怎么会不熟悉这种感觉——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自己的心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结冰又解冻,有时咬牙切齿,有时候又脸红心跳。
无药可救、无可奈何。
不远处,导演助理已经开始呼唤下一场戏的演员。沈星择放下剧本,朝灯光最亮的地方走去。
两三步之后,他身后突然传来了陆离的声音。
“我有信心,我的运气也不差。”
沈星择的脚步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停滞,旋即又恢复如常。
“……那就好好上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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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的黄道吉日,剧组完成了最后一组镜头的拍摄。下午三点,伴随着总导的一声“杀青”,现场瞬间沸腾。
吃腻了酒店的餐馆,万众期待的杀青宴可不能随便糊弄了事。剧组直接包下了影城外的一家火锅城,所有食材自助式敞开供应。
没了工作时的各种顾虑与限制,再加上几个月的并肩作战培养出了感情。这一场,上到导演制片、下到司机场务,所有人都吃得原形毕露,喝得眼露精光。
就连平日里诸多忌口,生怕脸上长痘、过敏的演员们也都难得放纵起来,一个个满面红光,倒是比平日里更加生动活泼了。
沈星择这些主演都是和导演、制片坐在包厢里头的。陆离则和其他演员的助理坐在大厅的圆桌边。
都是跑腿的小卒,虽然各为其主,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彼此之间多少都有点儿情谊。此刻更是忙着互留通联方式,看着日后是否有跳槽或者合作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安排座位的时候,陆离正巧与陈助理坐在了一起。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苦笑起来。
“我打算辞职了。”陈助理开门见山,“去他妈的徐如林,老子不伺候了。”
“其实你可以试试向公司投诉他。”陆离拿出自己以前的经验给他建议,“你是公司聘的,又不是他出钱请的助理。”
“没用的。两条腿的助理好找,能刷脸的明星难求。”
陈助理摇了摇头,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谁不是爹妈疼大的,凭什么就要我伺候着他。”
说着,他忽然伸手拍了拍陆离的胸口。
“兄弟,你说……我平时待你好不好?”
“好。”陆离礼貌性的点点头,却又觉得他仿佛是要给自己下套。
酒气熏熏的陈助理压低了声音:“你能不能……帮我去跟沈星择说说看,看他手底下还缺不缺助理的活儿,要不宣传也行。我都做得好!”
果然还是这么回事。
他看着镜片下那双充满了希冀的眼睛,不忍拒绝;于是首先应承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高薪、高福利,还有不低的圈内地位——有多少人以能够进入沈星择的团队为傲。星择工作室签下的新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蹿红。而就算进不了最核心的星择工作室,能与其所属的签约聚光公司签约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却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家公司当年却是以签二十年卖身契来捆住旗下的演员。
陆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螳臂当车的怪物,逆流而上的傻瓜。他低下头,看着映在酒杯里的自己的倒影。
虽然外貌已经完全改变,但是那个内在的、倔强的自己依旧没有变。
他和沈星择是同一个品种的两颗种子。而一株大树是不能够永远生长在另一株的荫庇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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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过瘾的杀青宴一直摆到午夜时分才陆续散场。小城本就不大,喝高了的众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漫步,徒步走回各自临时的住处,挥手道别。
考虑到可能会有狗仔跟拍,沈星择依旧坐车。他好像也喝了不少,只要靠近了就能闻到浓烈的酒气,人倒是比平日里更加沉默寡言。
回到酒店,陆离让哈欠连天的安娜姐先去休息,独自将沈星择送上楼。按照合同,今天也是他担任生活助理的最后一天。
十一楼到了,他踩着无声的长绒地毯往前走。在他身后,是沈星择略显沉重的脚步和呼吸声。
男人还没有醉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陆离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根本就没必要一路把人送到套房里。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划开门卡。
当他开灯的时候,沈星择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摸索着从沙发的坐垫下找出了藏匿着的香烟和打火机。
陆离听见了动静扭头看过来,想了想终于没有忍住——
“沈哥,你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现在的小女生都不喜欢这样了。”
“……可我喜欢。”
沈星择发出了短促而含糊的声音。也许是安心的环境激发了酒精的效应,他半瘫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然后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压在身下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包。
“这个给你。”
陆离知道这是国际惯例,便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来掂了掂,还挺厚,估计能有大四位的数。
他赶紧谢过沈星择,顿了顿,突然提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要求。
“以后再见面,我可以喊你师哥吗?”
沈星择好像这才想起他考上了中影似的,勾了勾嘴角。此刻借着酒力,有些平日里他绝对不会说的话,似乎也能够轻易出口了。
“随便你。只要不怕被人说抱大腿和碰瓷就行……自己小心点,这年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可不止是狗仔记者。”
“那倒也是。”
吐起槽来,陆离也不枉多让:“有些个脑残粉那可真是绝了,坚壁清野,恨不得把自家偶像锁在高塔上面,是真心希望你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呐。然后呢,她们倒是一个个嫁人了、脱粉了,甚至还会回头嘲笑你老大年纪连个伴儿都没有,比普通人还不如。”
或许是陆离的语速太快,沈星择忍不住用夹着烟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早就说过同样的话,“一样的刻薄。”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陆离的这声回应,轻到如同耳语。而这已经是目前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坦诚。
时间不早了,母亲肯定还在家里等着。他从厨房里取走了几样从家里带来的厨具,最后与沈星择道别。
“谢谢师哥的大红包,以后有空回学校的话找我打球。”
沈星择没有回答,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就这样摊睡在了沙发上。
陆离终归放心不下,走过去将未燃尽的烟头从他手中轻轻抽出,停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原本应该无比熟悉的熬夜伴侣,此刻却遭遇了新身体的顽强排斥。陆离一边捂住咳嗽的声音,一边将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换了新的身体,过去习惯的、依赖的,甚至深爱过的种种事物,都无可避免地重新生疏起来。像抽烟这种小事,也许还可以慢慢学;可有些更重要、更珍贵的大事,错过也许就永远地错过了。
陆离无声地苦笑了起来,顺手为沈星择盖上一件薄外套。
再见了,沈星择,希望你能梦到你想见的那个人。
客房的门被轻轻开启又轻轻合拢,地毯吸走了脚步声,让离去的人变得无迹可寻。
沈星择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睁开了眼睛。
第17章 四签名
第二天上午十点,按照约定,陆离来到酒店找财务结算工资。他想了想,又回十一楼转了转。
套房的大门敞开着,门外停着客房清洁车,屋里传出吸尘器的声音。显然,沈星择已经退房离开了。
昨晚的红包很丰厚,差不多能抵陆离两个月的工资。陆离知道,在收买人心这方面,沈星择一直做得很不错。他用这套收买过很多中影的学弟学妹,将还没毕业的他们收入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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