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范叔他们几个好似过得不错，安安稳稳的跟衙门谁关系都好，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每次衙门招新幕僚进来，范叔他们哪里就会走一个人？不然你以为魏大人钱多心善，养群白吃白喝的？”
　　江汉奕的声音忽然没了。
　　躲在窗户边的范良几个也愣住了。
　　这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呢，好像每次衙门来新人，他们中间派就确实会离开一个。原来以为只是倒霉，现在听这么说……
　　不等他们继续思索，小恶魔的声音再次道，
　　“就算不是这样，但你想魏大人会在这县守的位置上坐一辈子吗？我们做幕僚的是帮他出谋划策挣前程，到时候魏大人升官，出力的肯定奖赏，没出力气的江哥哥你觉得会怎么样……肯定是踹掉，重新招募更有才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钰弟弟，你有话不妨直说。”
　　江汉奕声音似乎着急了起来。
　　范良几人也竖起耳朵，开始上心，这唐士子的话不好听，但确实有几分道理，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此刻细细思索，走中庸似乎更危险啊。
　　“既然江哥哥直爽，那弟弟也就不啰嗦了。我仔细考虑过，魏大人在县守的位置也坐了不少年，这次我献出的盘炕方子解决了过冬问题，魏大人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升官……”
　　“想来丁昌那几个老家伙肯定也猜到，所以即便盘炕的事儿魏大人交给了朱叔他们，却也找机会巴上去露脸。”
　　“本来盘炕这事我也知道大功劳肯定落不到我身上，能入得衙门做幕僚已足矣，可我实在不甘心让丁昌那几个老家伙沾我的光，江哥哥你也知道，他们跟何常林是一伙的，我们唐家跟何家又是死仇……”
　　“所以我现在有个法子，既不会得罪朱叔他们，咱们也能跟着露脸立个大功劳。如果顺利，日后我们即便在其他事情上做不出成就，这辈子把握住手上这一件事，就能在官衙一辈子坐稳位子。”
　　“当真？钰弟弟，到底是何事，你快说说。”
　　江汉奕非常激动。
　　躲在窗户边上的范良几人更心动，鼓足了劲儿把耳朵竖起来。
　　但是……那个鬼精的唐士子很小心，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只听那小少年非常谨慎，声音可爱又可恨，
　　“江哥哥莫急，这里不方便细说，你晚上来我家里，我再详细跟哥哥你说。”
　　？？！正听得上瘾的范良几人想吐血，说啊说啊，这卷宗房偏僻又安静，有啥不方便的！
　　就在众人心脏跟猫抓的时候，唐钰声音又响起，
　　“不过……这事儿光咱们还不够，我们还得物色几个合伙人。诶，其实范叔他们就挺好的，坏心思少，品格高尚，只是范叔他们不愿意争抢，怕是不会跟我一起做。”
　　“范叔他们就别想了，他们从不掺和争什么功劳，肯定不会搭理我们的，钰弟弟，我们还是找别人吧。”
　　江汉奕非常贴心附和，帮忙把机会直接掐断。
　　窗户角落范良几人听得脸色发绿，这些人年轻小子就是没毅力，行不行都要试试再说啊，万一他们就答应呢，做事情一点持之以恒的毅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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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中间派跳坑
　　当天听完‘意外消息’的范良几人回去，皆是辗转难眠没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衙门。
　　其实唐钰说的话道理很简单，他们也不是想不到，只是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一直以来范良这伙人都是本着不出头、不犯错、安安稳稳把手上的事情做好，在衙门赖到颐养天年的年纪就够了，总归幕僚的供奉也足够养家。
　　他们曾经年轻时也想过要做翻事业，但现实很残酷。马屁拍不好，能力中庸，家里又没背景，除了老老实实呆着，确实做不出个什么大事让上面刮目相看。
　　但现在被唐钰明着说出来，众人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仔细想想，中庸之道的确也不是个完全之策的道路。
　　幕僚不是官职，有官碟只要不犯错就能干一辈子，他们是靠着魏大人吃饭的，职责是给魏大人的前途出谋划策，人家出钱不是做善事，不能帮主子筹划的幕僚不是好幕僚，天下士子那么多，想进衙门做事的多了去。
　　他们能在衙门混到现在，也亏得是澧城这片地方小，没出什么才子，才衬托得他们还有几分本事。
　　但倘若有才能出现，比如说江汉奕，比如说唐钰，这两个新人被招进来，他们这边可不就走了两个同僚么，现在来看，根本就是因为能力不足，给后生让位的！
　　思索了整宿，第二天几人见面凑在一起，就不像往日那般轻松混日子了。
　　“范兄，昨个儿我想了一宿，我觉得那个唐小子的话很有道理，咱们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再来新人，谁知道下一个收拾包袱走的是咱们其中谁？”
　　众人看向年纪资历都最大的范良，满脸坚定。
　　“那丁昌几人的学问也不比咱们高到哪里去，但到现在为止他们那伙人一个都没走，我们这边人是越来越少，范兄，我们得想想办法，万一魏大人这次真升了官，咱们什么都没做，怕是要惹大人不快……”
　　范良点头同意，“大家可有什么建议法子？”
　　“这倒没有，不过那唐小子不是说有法子嘛，不如我们去瞧瞧看，别看那小子年纪不大，但鬼主意多得很。”
　　“行，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凑上去，太没面子，得让他主动来请咱们。”
　　“嗯嗯，可，这个可。”
　　范良一伙人讨论商量得非常快，多年共事的默契，大家思想追求无比统一。
　　于是，在唐钰俩人表演完之后，范良几人也开始了表演，天天跑他们两人面前晃悠。
　　并且众人一改把他们当透明的人态度，开始跟他们主动说话。
　　不着痕迹的借指点的借口，跟唐钰两人透露他们这群中间派的人呐，其实也不是不想争东西，只是现实残酷奈何，如果有机会，他们这些人那也是要掺和的！
　　唐钰听得肚子忍笑，江汉奕也在旁边装听不懂，煞有其事点头，
　　“多谢范叔指教，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丁叔他们就知道欺负我们，我们一定会反抗的。哎，要是我们有范叔你们这般深厚的学问，就不用如此计较名利了，实在有辱斯文，有违老师曾经的教导，埋了我等文人风骨……范叔尔等清风之骨，实乃汉奕向往之。”
　　……谁要你羡慕我们的两袖清风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范良等人满心着急，赶紧解释，
　　“小侄切勿如此说，我们这些老东西是没有机会，才落得如此境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范叔我们还是很想往高处走的。现实境地与书中不同，江汉奕，书中都是美好幻想，我们既然进了衙门，就得顺从时事知道吗？”
　　他们算是知道了，这个江汉奕真是个没心眼的，笨死了，好机会放在面前都抓不住。
　　众人无奈，只得看向聪明的唐钰，“唐士子你说老夫们说得对不对？”
　　“嗯嗯，范叔叔你们说得对，咱们既然到了衙门就应该顺应时事，该争争，该抢抢，多谢叔叔们指点。”
　　唐钰倒是非常赞同观点的态度，但话就这么说完了，半点没有理解潜台词的意思。
　　等着被邀请的范良几人表情抑郁，一口气堵在喉咙吐不出来。
　　这俩孩子是真听不懂还是笨的？又或者他们平日两袖清风、与世无争的形象演得太好了，他们都表现得这么明显想上贼船了还看不出来？
　　“咳咳，都是同僚，指点是应该的，你们无须客气。大家都是给魏大人办事的，讨得魏大人高兴才是正道，今日我们指点你们，他日你们有好事叫上我们，也是公平来往……”
　　范良摸着胡子，决定把话说明了，这两孩子就是俩二货，委婉潜台词听不懂的。
　　其他人跟着点头，
　　“对对对，我们指点你们经验，你们有好事儿叫上我们同仇敌忾，大家互助帮忙。不然我们这些与世无争和你们新来的不联合在一起，指不定被朱友清和丁昌那两派挤兑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