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要被穿了
见他这样,女鬼也就跟着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时不时出手为他挡去一两个飞来的木屑。
乍一看见那张不久前还属于自己的脸,古逍以为自己会很别扭,就像是镜子里的自己活了一样,如今一看,倒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惊讶了一下巧合真大。当然,也可能是这冒牌货出现的时机太巧,正好是自己无喜无悲无欲则刚的时候吧。
同样的皮囊,穿在不同的人的身上,总会有不同的效果,古逍瞧了会儿,发觉那个‘临风公子’神情慌张,看起来一副霉运当头、哀怨不已的面相,哪怕是正经打架的时候,举手抬足也透着‘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我还是干了’的心虚感。
他摇头,心说你挥剑就挥剑啊,你攻击别人的时候又不是别人打你你格挡的时候,慌什么?桌子碎了就碎了,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赔不起你可以跑路然后被通缉嘛,这有啥。别人用暗器你就躲呗,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又是闹哪样,跟刚下山的小道士似的,丢人啊。
若非那人真的五官没变,古逍都要怀疑自己是认错人了。
被穿之前,他是真没想到灵魂换了之后,人的面相气质也能变得如此翻天覆地。毕竟在神书之中,这个冒牌货在过来之后,可是尽了全力模仿自己的性格言行的,生怕被人看出是掉了包的呢。
眼前这个,倒像是破罐破摔了。
由于打得太像新手,那临风公子明明是面对两三个随便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打趴下的鱼虾,偏偏是用了好长时间,才占了上风,就好比一个绝世法器,落入了一个灵气空虚的人手里,只发挥出了两三成功力。
古逍瓜子嗑得起劲,口干了,又拿起自己那杯茶水润润嗓子。
他想过以后为了近距离看戏,早晚得和这个假临风碰面,但是没想到,这个碰面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更没想到会这么早。在他的设想中,在见到那夺走自己一切、取代自己之人的一瞬间,自己定会魔心大起、怒不可遏,甚至会动杀心。
令人意外的是,自己如今竟然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嗑瓜子。
“我真是太善良了。”古逍自言自语地感慨着,而后又是一摇头,“太过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吃亏,还被人算计,谁知我一个修魔的,本性竟是如此呢。”
女鬼看了看他,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古逍瞥她一眼,没理,继续看戏。
许是刚才听了那些可怕八卦的缘由,再加上刚换身份身体,有点不适应,对于那些人的无耻程度,古逍觉得自己有点代入过深,竟然生出了一股替冒牌货感到捉急,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来。
思来想去,都怪冒牌货太弱太不争气了。
若是眼前的人,是个满眼的城府与算计,举手抬足都模仿自己模仿得滴水不漏,时时刻刻都在骗人,功利理智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自己倒能更舒服些。
就像是精心准备了许久的机关暗器,布满了整个山坡,等来的人却没走两步就歇菜认输了,再看那些发挥不出全部功利的陷阱,总会觉得有些浪费不尽兴。
不尽兴、不开心、不爽快,犹如喷嚏打不出来。
让人恨不得助他一把,推他一把,让他变得再瓷实些、肉厚些,助他变强一些,骗他相信眼前的艰难困苦都是可以克服的……
如此这般,再去欣赏他最终落败凄惨的样子,才能不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啊。
古逍瞧着眼前的鸡飞狗跳,笑了笑,脸色也逐渐转晴,拍拍手,起身上前。
“这场戏,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啊。”
他没有拔剑,只是又抓了一小把瓜子,看似随意悠然地绕着战圈走着,实则每步都踩在特定的点位上,身形动得飞快,每每到了一处特定位置,就看准时机,指尖一弹飞出一两粒瓜子,打在上蹿下跳打得不得章法的临风公子周身。
或在手臂处,让那剑锋偏一寸,或打在膝弯,让其被迫半跪下身,躲开后方的攻击,或打在肩膀,迫其转身反击。
到手中的瓜子全部打完时,三个虾兵蟹将已经倒下两个,只剩那气焰最高最不怕死的瘦高个。
“哎呀,瞧你这霉头高的。”
古逍吹去手上瓜子留下的细渣,一把拔出长剑,眨眼睛闪身上前,‘当’地一声,就将那瘦高个手里的武器击飞脱手,高高飞了出去,直插在头顶房间的横梁上,掉落不下来。
周遭的其它客人,早已跑得跑,躲得躲,此时见消停了,剩余的小半部分人纷纷从各个角落、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议论纷纷。
那临风公子知道方才是谁帮了自己,虽然没这人帮忙,自己也总能搞定,但还是颇为感激地一抱拳,“多谢前辈相助!”
一阵风吹起,将茶馆的账台后面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纸吹落下来,又随风扬起,在半空飘飘荡荡。古逍一剑刺破了纸,将其捉来,一手收剑入鞘,另一手捏着纸张扫了一眼,而后面带笑意,转身看向那个还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的临风公子。
古逍没回应他,摆足了架子,一手负在身后,视线继续在纸上的画像和眼前的人脸上来回打转端详,“五万两雪花银,上千个上品灵石,法器若干……‘临风公子’是吧?你可真值钱啊。”
“啊?这儿也有?!”
写作寻人启事,实则通缉令的纸张被一把夺去,假临风拿去一看,瞬间皱成了苦瓜脸,“前辈、前辈……您千万别为了这些报酬把我的行踪说出去,今日您帮了我,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真的!”
“日后?”古逍故意说了个重音,若有所指地打趣,“你以为我是那些轻易便会被你的色相迷住的尊者么,你一句‘日后’报答,我就什么都答应你了?”
“咳咳咳……”假临风被口水呛到了,“为、为什么……你这么……懂……”
古逍故作不悦,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果然猜对了?”
“不是啊!”他脸红脖子粗地摆手,甚至退了一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报答就是很正经的报答!前辈,那些市井流言都是瞎说八道的,您不能听了就信啊!”
“别叫我前辈,”古逍抬手示意他冷静,装高人装得很是上瘾,“我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清贫散修罢了,方才看你打得太难看,他们又太嚣张,才看不过去了出手。”
那三人此时自知惹不起了,趁着两人说话注意不到自己,纷纷爬起来准备逃走。
“站住。”
被古逍这冷冷的一声惊到,那三人皆是一僵,哆哆嗦嗦回头看。
下个瞬间,古逍笑了笑,拿起身上挂着的剑,连着剑鞘一起换手握住,而后猛地朝地面竖直插去,直愣愣落在地面。‘嗡’地一声,一阵紫波荡开,吹大的气泡般将整个茶馆覆盖,形成一道结界,阻拦了所有人的去路。
那个假临风见状疑惑道,“前辈这是做什么?”
古逍理所当然地看向他,反问,“你不是说,不想自己的行踪被暴露出去么?”
“这倒是没错……”
他语气自然平静,一摊手,“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想灭口呢。”
那三人听了这话,立刻噗通跪下,求高人饶命,求这位临风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一旁的那些围观之人也慌了神。
被众人这么一跪,假临风比他们还要更慌,“不、不是,怎么能滥杀无辜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古逍好笑地看他,故意伸手去摸自己插在地上充作阵眼的长剑,“不需要啊,那我就撤掉结界好了——”
“诶!!别!等等啊,别撤!”假临风扑过去,阻拦他,又急又怕,“这纸是拿来抓我的,真被发现了,我就完了!前辈、前辈……您行行好,别撤结界,帮帮我吧!”
“我?我不过一个普通人,怎么帮得了您这么一个美貌倾城人见人爱的临风公子呢?”古逍轻轻一拂袖,推开他的手,“别这样拉拉扯扯的,让人误会了,那十大魔尊知道了来找我麻烦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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