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摸我的鱼尾巴
“喂, 你醒醒!”
江羡鱼错愕地睁开眼睛,双手抱住脑袋道:“好痛……头要裂了。”
“怎么回事?王不是把你刎魂了吗?你看看我,还认识我吗?”
江羡鱼盯着宁无兮看了好一会儿, 这才愣愣道:“你是……我之前不是故意打你的,没弄伤你吧?”
“奇怪,你怎么没事儿?这没道理啊,难道王没有给你刎魂?”宁无兮回想之前云焰天的那一掌,的确不像是刎魂, 倒像是过于气愤, 直接凝聚灵力在江羡鱼额上拍了一掌。
江羡鱼揉了揉额角,依稀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但脑袋里还是又晕又懵,有种不知身在何处,所为何事的迷乱感。
“算了, 你走吧。”宁无兮说着又把江羡鱼推到水中, “走远一点, 别再让王遇见你, 否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江羡鱼就这样飘出了一段距离, 头脑似乎清醒了些,忽然扬手冲岸边的宁无兮道:“宁哥哥,下次有机会一起尿尿啊!”
“没有下次了,快走吧你!”
“那我们后会有期!”江羡鱼粲然一笑,欢快地甩尾扑入水中。
宁无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水面波纹渐渐消失,心想自己跟这家伙折腾了这么久,竟还不知他的名字。也罢,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了。
水面下柔光荡漾,江羡鱼潜游了两个时辰,总算是上了岸。而远方那座鲛宫,已经完全消失于视野中了。他把腰后的磐铁刀抽下来打量,心想还好战斗时没把它弄丢,这便决定去金州找燕七羽修剑。
等他赶到金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街上洋溢着击打铁器之声,道旁铁铺里闪着暖融融的火光。
江羡鱼踏进燕铁铺内,燕老爷子惯例在堂前打铁,累得大汗淋漓。出乎意料的是,燕七羽难得的也在。他正在一旁擦拭着各式兵器,见江羡鱼进门了,忙笑脸相迎道:“哎呦,江家表弟怎么又来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么?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江羡鱼说着便把刀递给燕七羽,“你瞧这个,是磐铁么?”
燕七羽接过来观察了一番,用手指敲了敲刀身,又听了听声音,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深海才有的磐铁。厉害啊!你上哪儿弄到这玩意儿的,应该只有鲛宫里才有这个吧?”
“你别管我怎么弄到手的,你就告诉我,把这柄刀融了,拿去补诛心剑,需要多长时间?”
燕七羽掂量道:“你急着要吗?急的话,我今晚就不睡了,和我爷爷联手给你修剑,一夜就能修复好,明早你就可以带走。”
“急急急,当然急,越快越好,就指望你了!”
“没问题,你要不嫌弃,今晚就在我家过夜吧,我娘正在做晚饭,待会儿一起吃。”燕七羽说着瞄向后堂那边,唇角浮出一抹满足的笑。
“你娘回来啦?”江羡鱼也看向后院,虽然没瞥见风媚娘的身影,但隐隐能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
夜幕四合,小屋内灯火朦胧。风媚娘笑意盈盈,将一碟碟香喷喷的小菜端上桌,招呼爷孙俩和江羡鱼一起坐下。如今她一身布衣,不穿金不戴银,脸上也不染粉黛,但笑起来依旧妩媚动人。
燕老爷子的话很少,闷头吃饭一声不吭。相比之下,燕七羽就显得很唠叨,从邻居家今天卖了多少把剑,说到城北王家的姑娘要嫁人,种种琐碎杂事,风媚娘竟还听得津津有味。
江羡鱼在一旁看着,心底又羡慕又嫉妒。曾经他和爹娘妹妹还有叶临川,也常常这样坐在一起吃饭,无话不谈。可惜他娘亲去世得早,爹也不在了,一家人再也吃不了团圆饭。
“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呀?”风媚娘难为情地搓了搓手,“我很多年没有下厨了,手有点生,要是做得不合你胃口,还请多包涵点。”
“没有没有,我吃,好吃着呢!”江羡鱼说着便夹菜开吃了,他作为鲛人当然吃不了这些饭菜,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谈笑自如。
“对啊,娘亲做的东西就是好吃,要吃一辈子的。”燕七羽乐滋滋道,一口气把碗里的饭扒干净,又让风媚娘去添了一大碗。
江羡鱼在想,虽然燕七羽这些年很苦,但至少风媚娘愿意回头,有个好的结果。而自己呢,曾经犯下那么多错,还有没有机会弥补呢?
饭后,爷孙俩便动工修补诛心剑了,一个生炉融剑,一个锻造原剑。
而江羡鱼找了个角落,用手指扣按舌根吐了一大堆。他仰望着天边的月牙,心想这会儿越水应该在下雨吧?不知叶临川此刻在做什么,照水的病情怎么样,还有江轩和家里那帮小子又在做什么?
越水风雨飘摇一整夜,天亮时分才风停雨住。
翠枝滴露,海棠花落。江天堡的屋瓦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明亮,几名玄衣少年踏着泥泞来到菜园里。这处新种了一大片辣椒,此刻小辣椒正挂在绿叶下,红彤彤的一颗颗一串串,十分诱人。
“天呐!这长得也太快了吧?”江轩伸手摘了一颗小辣椒,惊奇地举在眼前打量。他们这些日子闭户不出,专门在菜园里种辣椒。而这些辣椒长势喜人,没花多少日就结果了。
“听巫山主说,这个超级辣,要不你尝尝看?”
“能有多辣,我就是吃辣长大的。”江轩不以为然,正要咬一口辣椒,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沉冽的男音:“别乱吃。”
少年们回头望去,只见巫灵尘正牵着楚儿走来,这父子俩生得同样俊俏白净,灵气动人,看起来倒更像是大哥哥与小弟弟。
“这可是龙息辣椒,天下间最辣的辣椒,吃一口能把你辣哭几天,辣得连亲爹都不认识。”
“有这么辣?”江轩满不相信。
楚儿脆生生道:“当然,这可是阿爹精心培育出来的最辣品种,闻着就辣,能辣得人半死不活。龙息辣椒也不是给人吃的,而是专门用来对付鲛的。给那鲛兽吃上一颗,保证它辣得几天都吃不下人。”
“是吗?”江轩越发感兴趣了,便把辣椒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
方游好奇道:“怎么样,有多辣?”
江轩愣愣看着方游,忽的翻起白眼,吐出舌头不停呼气,脸上飞快涨红,整张脸都红得像在冒烟。
一群少年看他这样,不由得哄笑起来,“哈哈哈有这么辣吗?”
“辣……真的辣……”江轩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浑身燥热,自扒衣服又蹦又跳,一边哧气一边用手给舌头扇风。
方游也忍俊不禁,“瞧把你给辣的,都叫你别吃了。”
楚儿贼笑道:“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果然,江轩蹲下来嚎啕大哭,嘴巴也高高的肿了起来,活像两根红肠挂在嘴上。少年们笑得更放肆了,只有方游蹲在他身旁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了,我这就去给你拿水。”
“水不管用。”巫灵尘补了一刀。
江轩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不……我不要……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辣!”说着竟一把揽住方游,猝不及防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还使坏地把舌头给喂了进去。
“你!”方游瞪大眼睛,心口噗噗乱跳,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强烈辣意。他慌忙推开江轩,辣得不停咳嗽,满脸通红。
“啊!不能我一个人辣!”江轩又跳起来,凶神恶煞地扑向其他少年,把他们吓得在菜园里乱跑,踩得到处都是泥巴。
“这味儿闻着就辣,我受不了了。”楚儿摸了摸自己的腿,往菜园外的莲花池跑了过去,巫灵尘见状忙追了上去。
楚儿身板小人却特活泼,跑起来就像一只野兔。他噗通一声跳进莲花池中,直到巫灵尘寻过来唤他,才从荷叶间浮出脑袋。
“回来回来,怎么又跑池子里去了,给江家人看到了多不好。”
楚儿嘻嘻笑着,抱着一条锦鲤游向岸边,而锦鲤的尾巴已经被他咬掉了一小口。巫灵尘扶额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又在偷吃锦鲤?这池里的锦鲤都被你吃掉一大半了!等江羡鱼回来发现你把他的锦鲤都吃了,还不得把你给炖了吃了。”
“那没办法呀,江家成日不是白菜就是土豆,能吃么?我是鲛,我就要吃鱼,养这么多锦鲤不就是给我吃的么?”楚儿说着又抱着锦鲤开始咬,几口就把锦鲤尾端啃掉了一半。
“好吧,过来阿爹怀里,大白天的,你这鱼尾巴给人瞧见就不好了。”巫灵尘伸手把楚儿捞过来,抱到怀中,用衣摆拭去他鱼尾上的水。而楚儿的鱼尾,竟也是柔亮的银白色。
水擦干后,楚儿便开始渐渐化足。他刚啃完锦鲤甩掉鱼刺,又晃悠着白藕似的小腿道:“阿爹,我想尿尿。”
“那你尿这边。”巫灵尘抱着楚儿挪到旁边的草丛里,嘘嘘了几声,一股晶莹的液体便从他两腿间尿了出来。
“楚儿呀,你长大了是想做男儿还是女儿?”
鲛人的性别并不是天生就注定的,而是在长大成年的过程中自行选择的,楚儿显然还没有到选择性别的年纪,尚处于无性的状态。
“阿爹你喜欢男儿还是女儿?”
“只要是楚儿,无论男儿女儿阿爹都喜欢。”
“那我要做男儿,做女儿太麻烦了,还要生孩子。”
“好好好,那不做女儿,阿爹等你长大成男儿。”
不久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在莲花池上溅起朵朵涟漪。江家人见雨就愁,巫氏父子心里也愁。
父子俩盘腿对坐在雨中亭台内,巫灵尘正聚精会神的用算筹卜卦,楚儿叹气道:“这雨都下了三天了,眼见着水位涨了一层。那死咸鱼不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连川公子都没有消息啊?”
“凶兆,全是凶兆,大凶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