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蓝云道友, 可是您？”
　　“不是我。”
　　“柳钰道友？”
　　……
　　一个个大世界出了名的天骄们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在场修士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了, 那喊话的青年额间也冒出来了一些冷汗, “没有了, 除了妖族的那位烨瞳外, 还有可能的便只有……”
　　他吞咽了吞咽了口水，艰难地说道，“只有曾浩然了。”
　　随着他微颤着的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那些聚集在曾浩然周围的修士皆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虽说按照规则，拿到最高权限的人陨落也会真正地陨落。但曾浩然是出了名的狠人，他的每一次前进都是踩在别人和他的血肉上的，他们自是想要曾浩然死，但没有人愿意当这个领头羊。
　　扶葭并没有很快地开口，他安静地望着浑身是伤却显得坚不可摧的曾浩然。
　　曾浩然在很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把神器，自己的本命灵器已经快要支离破碎了，身上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但他还是耗费着灵力在神器的周围设置了一个灵力屏障。
　　扶葭的眼眸微微垂了垂。
　　众目睽睽之下，曾浩然忽视了所有其他修士的讲话，而是慢慢地挪动着步伐朝着扶葭所在的方向走来了。
　　动作真的很慢很慢，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便变得更加微弱了一些。
　　“怕什么！快上啊，曾浩然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他难不成还能打得过我们？”
　　“你也说了除了他之外还有烨瞳呢，万一烨瞳才是拿了那个最高权限的人呢？”
　　“要上你上。”
　　周围的修士因为曾浩然的这个举动而吵嚷了起来，但曾浩然的动作也没有停止，他依旧在缓慢地朝着扶葭所在的方向走着。
　　最先打破这个僵局的是林易。
　　他慢慢地走到了曾浩然的前面，旋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易的声音渗着些许寒意，“曾浩然，识相一点的话，你就将神器交给我，不然你会生不如死的。”
　　但曾浩然却并未理他，只是绕过了他。
　　林易眉头一皱，他猛地抓住了曾浩然握着本命灵器的手腕。
　　几乎是瞬间，曾浩然的身体都颤了一下，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
　　“曾浩然，你承认你很有资质，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不过花了这么短的时间便能够爬到现在的位置。但人并不能太贪心，命运也不会总眷顾一个人的。”林易攥着曾浩然的手腕，他似是警告般地说道，“你该停下来休息休息了。”
　　曾浩然轻轻咳了咳，却是用灵力挥开了灵力的手。
　　林易皱着眉头，继续一字一顿地说道，“能不能拿到这把神器对我来讲真的很重要。”
　　“对我也一样。”
　　林易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堵在了曾浩然的前面，毫无迟疑地释放出了威压。
　　那威压逼得曾浩然再失血色，身形也开始微晃起来，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很疲惫地挂在面前的剑上。
　　扶葭终于有了一些举动，他朝着曾浩然走了过来。
　　他这一动，在场的人全部怔愣了一下。
　　包括林易。
　　“华葭为什么过去了？”
　　“不知道啊，他还没有走吗，现在的曾浩然不是很明显地护不了他了吗。”
　　“华葭？”林易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波动。
　　扶葭没有理他，只是慢慢地走了过来，然后轻轻道了句，“让开。”
　　他声音很轻，话语中也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在场的人全都怔住了。
　　“华葭，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林易道友说话？”旁边看不惯扶葭的修士趁机挑事。
　　扶葭淡淡看了那人一眼，继续看着林易，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让你让开。”
　　林易的神情变动得更厉害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场景特别熟悉，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般。
　　心魔再次被无意识地触动，林易体内压制下去的灵力□□，竟是毫无预兆地吐出来了鲜血。
　　刚才挑事的那人眉头一皱，“华葭，你有什么资格参与进这件事来，你本就是混进琼州密列的，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赶紧再找一个靠山吧。”
　　但他说完后，他便怔住了，连带着在场的所有修士。
　　“可是你们刚才不是还希望我赶紧现身吗？”因为长相很好看的少年再度轻声开口了。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表情微愣。
　　他们刚刚明明没怎么提到华葭啊？
　　他们让现身的明明就是拿到最高——
　　“有什么资格，就凭我拿到了最高权限。”扶葭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在此时此刻，这句话却无异于惊雷。
　　所有人的瞳孔都不由地微缩了起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但曾浩然下一秒的举动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了这件事。
　　“你又一次向我走过来了。”
　　那个面容冷酷、脸上都是血污的青年露出来了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容，“在宗门排位赛的时候也是，在我浑身是伤、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你走向了我，然后跟我说了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你说，你会帮我，你会帮我恢复资质，会帮我变强。”
　　扶葭垂眸看着他，“但我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让曾浩然一定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
　　“对啊，还有一句话。”


第76章 未后悔
　　曾浩然现在的情况真的很惨，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不像是修士该有的了, 孱弱到好似下一秒就可以停止。
　　但是他却笑了, 这是其他修士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一种笑容。
　　不论何时何地, 除了有扶葭在他身边的时候，曾浩然从来都不会笑的。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曾浩然落得如此艰难处境的时候, 与之相反，他们其实已经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场面。
　　曾浩然能够这么迅速地成为众所周知的黑马，他付出的绝对不是一点点，没有任何一个修士在提到他的时候会用幸运来形容他。曾浩然是一个接一个地挑战问仙榜上的天骄, 然后一步步爬到问仙榜第十的。
　　每一次的战斗, 每一次的争夺机缘, 他都会伤痕累累。
　　但每一次，曾浩然都会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即使是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 即使知道他身负重伤, 但没有人敢在他虚弱的时候对他出手。
　　因为曾浩然是出了名的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谁都怕自己也被他咬下血肉和骨头，谁都无法忽视曾浩然身上的那股狠劲。
　　但现在的曾浩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这种浑身是伤的情况下, 他没有像往常那般露出让人畏惧的獠牙，而是笑得特别灿烂。
　　像是一个涉世未深、充满着朝气的大男孩。
　　“你说，只要你帮了我，我就要为你做任何事。”曾浩然的眉眼弯弯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 就好似在说某种很甜蜜的事情一样, 就连音调也变得轻快了一些。
　　扶葭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曾浩然说的是这句话。
　　也没有想到对方在说这话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神情。
　　扶葭眼睫一颤。
　　他让对方下了心魔誓，他一直都认为曾浩然讨厌极了这个束缚着他的誓言，也认为对方是基于心魔誓的逼迫才这样帮助他的。
　　可现在——
　　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扶葭不懂情感，他分别不出周围人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能靠着认知。但此时此刻的他，他却无法从曾浩然身上找出任何对方正怀有恶意和不真诚的证据。
　　扶葭的嘴唇微启了下。
　　——为什么？
　　因为自身的性格，扶葭真的很少会有主动开口的时候，更何况是开口询问了，但现在的他却有了想要询问的想法。
　　但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曾浩然的声音却继续想了起来。
　　“还好。”
　　还好什么？
　　“总算还是在生命快要结束之前完成这个承诺了。”曾浩然的唇角弯得更厉害了，他的长相颇为出挑，只是因为身上常年累积下来的气质，很少有人会察觉到这一点。当身上锋锐的气息消散后，出色的样貌便显露了出来。
　　“我还没有那么差劲。”浑身血污的青年有些小心翼翼地将一直捧在怀里的神器捧到了扶葭面前，然后再度展露出了阳光的笑容，“葭葭，给你。”
　　扶葭的指尖微颤了下，他接过了这把神器。
　　“为什么？”
　　这是很轻的一道声音。
　　也是扶葭第一次向曾浩然说出这句话。
　　在扶葭接过神器后，曾浩然便如同松了一块大石头般，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再也无法超负荷了。他的背脊猛地弯了下去，手上支撑着他的本命灵器也开始剧烈地晃动，发出了哀嚎般的嗡鸣。
　　曾浩然猛地咳了好几声，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佯装若无其事地挺直了背脊，掩去了痛苦露出来了显得有些温和的笑容。
　　可是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他扬起的嘴角在流着鲜血，他的剑在哭泣。
　　“为什幺要用灵力护着它？”
　　明明不用护的。
　　只要曾浩然不被真正杀死，只要他不心甘情愿地将其交给其他人，神器便只能被曾浩然拿在手里。
　　而且，这是神器！
　　当世可能没有任何人可以损它分毫。
　　扶葭忽视了在他拿到神器时心里生起的那种熟悉感，只是垂眸看着曾浩然。
　　曾浩然似乎怔了一下，但脸上扬起的灿烂笑容却丝毫不减，他声音里的虚弱已经完全无法掩盖了，他的语速开始变得有些缓慢起来，“会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