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强大、莫测。
　　这样哪怕是在无数的世界中都强大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自己只是个哪怕在普通人中，都极其落魄的人。
　　既无利可图，也无害可加。
　　可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一时发善心，就如此耗费心神吗？
　　小小的少年将一切都写在脸上，傅明修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自己也知道，我没必要害你，也没什么能从你那里得利的。”傅明修说。
　　“……”
　　左斯淮没说话。
　　“别想那么多啦。”傅明修揉着少年的头发，“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我不能帮了你一把，又把你丢在这里，这只会让你更难过。”
　　“所以我想让你高兴点啊。”他弯起眼眸，“别把我们这些人想得太牛逼了，尤其是我——说白了就是个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到处瞎晃悠，时间一长真的是无聊得不行了。”
　　“……那为什么是我呢？”少年本不想这么刨根到底，怕引起男人的不喜，可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
　　男人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左斯淮的心有些下沉，他怕男人嫌他太烦了。
　　不过男人似乎只是在组织语言，他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在你身边有架打吧。”
　　“？？？”
　　得到了答案，左斯淮反而有些懵逼了。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傅明修说完，没再理会懵逼的少年，转身往厨房走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端着一碗粥出来，步伐变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左斯淮问他。
　　“呃……”男人把小米粥放在茶几上，拧眉说，“我好像煮得不太对劲。”
　　左斯淮凑过去一看，发现小米粥已经糊了，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应该还好吧。”左斯淮安慰他，准备端起来吃了。
　　“等等！”傅明修阻止了他，“还是让我先试试。”
　　说着他舀起来尝了一口，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我以前手艺有这么差吗？”他挠了挠头，有些怀疑人生。
　　“我瞧着挺好的。”左斯淮继续捧场，还是想端起来吃。
　　傅明修直接端走了：“不行，你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我去给你蒸点奶黄包吃吧，那个没什么技术含量，一下子就好了，你先去上课吧。”傅明修说。
　　按照傅明修这个煮小米粥的手艺，左斯淮还真的不放心让他去煮奶黄包：“下节课是物理课，我晚些去老师也不会介意的。”
　　也不是所有老师都讨厌左斯淮，相反，他这种天赋奇高的好学生是受到许多认真教书的老师的欢迎的。
　　不过任课老师权利有限，在学校里也帮不了他多少。而且在学校里，老师未必就是站在了制高点。那些无法无天的学生在遇到他们不喜欢的老师时经常也毫无尊重，让老师下不来台。
　　不少女老师被他们气哭过。
　　“我来第一天，你都学会翘课了。”傅明修无奈道。
　　但他也知道以左斯淮的成绩，一节物理课也教不了他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他又不是真的老师，没把规矩看得那么死板。
　　厨房里没有蒸笼，傅明修按照经验，倒了点水到锅里，放上蒸片，从冰箱里掏出奶黄包，挨个把它们放在了蒸片上。
　　超简单式蒸包子！他就不信他这样还能搞砸！
　　左斯淮站在旁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看着傅明修这自信满满的模样，还是没忍心插嘴。
　　水烧开了，声音好像有点反常。
　　“有没有感觉……声音有点大？”左斯淮试探性地问道。
　　“水在沸腾，正常的。”傅明修一脸自信。
　　左斯淮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把锅盖掀开了。
　　只见满锅都是水泡，几个奶黄包完全淹没在了沸上来的水中。
　　左斯淮：“……”
　　瞄了一眼的傅明修：“……”
　　“……水放太多了。”左斯淮冷静地说，“刚烧没多久，现在倒掉还来得及。”
　　傅明修之前把水放的刚好在蒸片的下面，这样水一沸腾，直接就蔓延到了蒸片上的奶黄包上。
　　奶黄包一旦泡了水，蒸出来的效果可谓是惨不忍睹。
　　他把水倒了一些后，再放上去烧，此时锅的声音倒是正常了。
　　傅明修尴尬了摸了摸鼻子，他感觉自己还是少折腾自己了。
　　他看了看身左斯淮，想，希望这个小家伙能跟前面几位兄弟一样精通厨艺。
　　自觉被打脸了的傅明修感觉颇为尴尬，趁着奶黄包还在煮的这段时间，他挑了个话题：“你班里那些学生好像……有些排挤你？”
　　左斯淮默不作声。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人排挤他是事实，但此时跟傅明修说出来好像有些告状之嫌。
　　“你这小屁孩，可真别扭。”傅明修无奈地说。
　　“没事，以后我罩着你，不会让他们来欺负你的。他们平时对你不算出格的冷暴力要靠你自己解决，但是要是他们还找你麻烦，你直接来找我告状。”他拍着胸膛，大包大揽。
　　像那些人在班级里明里暗里对左斯淮的嘲讽，傅明修能管一次两次，但管不了所有，毕竟他又不是教所有的课，没法一直盯着左斯淮。但是要是那些人明目张胆地找左斯淮的麻烦，比如像从前打架的那样，傅明修还是有多少就能管多少的。
　　左斯淮闻言，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人生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告状”。
　　这种听起来很无赖的话，却深深触动了他的心灵最深处。
　　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依靠，除了他自己。
　　左斯淮用了十六年，才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很小的时候他也会哭，饿了哭冷了哭被欺负了哭，但渐渐地他就不哭了。
　　因为他明白，没有人在乎他，所以也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泪水去怜悯他。
　　哭没有任何用，反而会消耗体力，挨饿。
　　别的小孩用哭成来引起家长的注意，但左斯淮的哭只会惹人厌烦，所以他不会再哭了，哪怕实在忍不住，也只是悄无声息地掉着眼泪。
　　左斯淮曾经对许多人报过希望，他的“父母”，左家的佣人保姆……但最终总有事实让他明白，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依靠。
　　在他内心最隐蔽的深处，其实很羡慕那种在学校受欺负了可以回家告状的孩子，哪怕父母能帮的有限。但起码，他们知道父母是他们的港湾，他们有个遮风避雨的家。
　　但左斯淮没有。
　　他去年去找班主任谈话的时候，班主任的搪塞敷衍和不了了之，让他彻底对外界失望了。
　　但是他从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有人跟他说“要是他们还找你麻烦，你直接来找我告状”……
　　左斯淮低着头，忍了又忍，才将眼中的热意逼退。
　　他不太想总在男人面前哭。
　　奶黄包很快就蒸好了，傅明修把它们放到盘子里，又热了杯牛奶给左斯淮。
　　牛奶的热度顺着食道涌到了胃里，似乎还熨进了心里。


第67章 食堂
　　左斯淮吃完了奶黄包回到教室时, 课已经上了十来分钟了。
　　他推门进去, 全班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左斯淮没理他们, 只是对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说：“老师抱歉，我来迟了。”
　　“为什么迟到？”物理老师问他, 脸上看不出生气, 只是照例问一问。
　　“刚刚去向傅老师问些问题, 不小心耽误了。”左斯淮说。
　　“没事, 你坐回去吧。”物理老师说, 态度十分温和。
　　他是位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男老师，因为上课死板、教学方法不如段里其他的物理老师灵活，所以在班里大部分学生并不喜欢他。平时上课还好说，背地里没少骂他，在班里缺乏公信力。
　　但是这位老师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就是如常的上课, 负责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事情也懒得管，只是跟班里几位真心喜欢物理的学生有几分亲近, 特别是对左斯淮。因为左斯淮在物理这方面, 的确是甩同龄人无数条街，就算是在那种学神多如狗、以竞赛为生的顶级中学，左斯淮这样的学生也是极其难得的。
　　因此他对于这次迟到也不在意。
　　“谢谢老师。”左斯淮说, 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了过去。
　　“去问傅老师问题连物理课都不上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李老师？”陈昊笑着说。
　　他嬉皮笑脸的，像是在玩梗, 引起了一堆人搭腔。
　　“就是，学霸是对我们李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人家学霸物理次次拿满分，哪还需要学物理，你们就别酸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起来，看似是调侃，其实将恶意都藏在了笑意的后面。
　　不过高中生的阅历还是太浅了，这点掩饰过于粗糙——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用心掩饰——因此物理老师自然也是明白。
　　他拿起五十公分长的直尺轻拍讲台，将全班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去，说：“安静，都把注意力放到课堂上来。”
　　左斯淮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同桌似乎很嫌弃地往里面挪了挪。
　　左斯淮没在意，认真听起了课。
　　等物理课上完，又是一节课间。
　　他们学校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中学，而且是默认的“贵族学校”。大家基本上都是在小学时就经过严格的选拔到了这所学校初中，然后高中直升。每年从中考录取的人数极少，基本上就用那二三十个名额去招收中考最优秀的那批学生，维持学校的B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