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在打量游昭的同时，游昭的一双眼睛也将江叙从头到脚视察了一遍。
　　军部的审讯手法很彻底，也很直接。
　　为了防止犯人私藏物品，江叙不被允许穿衣服，只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短裤裹住下.体，贴身的布料使得任何物品都没有藏匿之处，相应的，那短裤也称职地展现出犯人全部的身体线条。
　　为了验证江叙是否在说谎，时刻监视他脑部的活动，军部在江叙头部两侧连接了上百条的神经反馈线，那些发着淡光的粗细不等的线条汇成两束，长长地垂下，在仪器接口处和江叙的头部之间形成了流畅的弧线。
　　像长出了双马尾似的。游昭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下。
　　江叙只看了一眼游昭，便低下头，此刻他胸膛轻微地起伏，但是频率快于平常，那些注射进的神经药物总有各种各样的副作用，轻微缺氧也是其中之一。
　　在经历了轮番的疲劳审问后，江叙已经养成不问话不开口的习惯，他保持沉默，等待游昭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保持清醒都很艰难的大脑里，猝不及防冒出一个念头。
　　游昭，会相信他吗？
　　只一秒，又被江叙强行按下去，他没有立场去想这个问题。
　　亲眼看到父亲死在面前，来不及悲伤就被迫肩负上整个半区的使命和责任，江叙只是设身处地地设想一下，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谁还顾得上那浅浅的私心呢？
　　这样想着，江叙抬起头直视游昭，用眼神表示，他会绝对配合问话。
　　游昭不知是否读懂了江叙眼中的含义，他挪开视线，扫了一眼手中的审讯记录，突然开口道了个歉：“我很抱歉。”
　　江叙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解。
　　游昭勾了一下嘴角。
　　“按照审讯计划，你今晚可能会有些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审讯play。


第51章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江叙神情恍惚地想, 两人的角色转换太戏剧了，明明前一天自己还因为游昭突如其来的告白气得脸红脖子粗，转眼就到了这种局面。
　　而现在, 他像个脱了皮的青蛙似的, 被放在灯光下研究和拷问。
　　一览无遗。
　　特别是游昭一进来时，目光毫不避讳地一遍遍扫过他大开的身体, 江叙这么多天以来, 第一次感到了的羞耻。
　　自己上半身光溜溜, 下半身就穿个短裤, 双腿叉开的样子，确实不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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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游昭的预告下,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下来会是难熬的一晚, 但游昭却一直在翻看整理出来的一本材料, 将他晾在一边。
　　特别是白毛长官汇报完了情况, 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恒温的审讯室里，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丝丝的凉风，让他裸.露的胸口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不自在地想要蜷缩下四肢, 却因为禁锢的关系，只能够做到手脚的十指握紧片刻, 又僵硬地张开。
　　一直在查看审讯记录的游昭不知怎么察觉到他这个微小的动作, 抬起头问：“难受吗？”
　　江叙下意识摇头, 脖颈上的电子皮环放出微小电流, 刺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垂下头, 他觉得有几分难堪，这种反应, 好像是在故意卖惨似的。
　　突然，他感觉自己身下的金属椅缓缓伸展变形，将他整个人撑开，他由原本的坐姿，被迫变成了“大”字型站立。
　　这还不如坐着好吗？
　　游昭放下手中的材料，他走近江叙，直直盯着江叙，说道：“父亲那天是突然回来的。”
　　江叙睁大眼睛，他没有料到游昭会突然提到游烈。
　　他开口，脑子里没组织好语言：“我……”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江叙这几天被问到了无数次，他都统一回答不知道，他醒来时游烈已经死亡。
　　最先进的测谎仪和“能让人说真话”的神经药剂都显示，他撒谎的概率低于百分之0.8，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游昭的长发，上一世也剪短过，却是在游烈因伤隐退的那天。
　　上一世一直跟在游昭身边，他目睹了游昭和游烈这地父子的信任与羁绊，比起父亲，游烈更像是游昭的领导和导师，游昭站在他的肩膀上，共同撑起东部军区的未来。
　　而现在，当初小小蝴蝶的翅膀如今已经卷起了飓风，他带走了希夜和游昭应该产生的情谊，也提前带走了游烈。
　　游昭对于江叙的沉默没有感到意外，他拿起审讯记录，念道：“记录显示，这段时间里，你一共接受了9次语言审讯，3次心理诱导审讯，1次深度催眠，你的每句话都经过了测谎仪的仔细甄别，综合各种数据结论显示，你有百分之99.8的概率说的是实话。”
　　所以，他的意思是，相信他吗？
　　“这是雷德斯上校给我的结论，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之前从未出过差错。”
　　雷德斯，是那个白发长官？
　　“按照流程，这些可以作为你无罪倾向的证明。”游昭接着话锋一转，“但你面临的是最高等级的谋杀指控，仅仅这些完全不能够使你走出这间屋子。”
　　江叙面色了然，他当然知道这一切。
　　他也没打算从这间屋子里出去，按照系统的判断，最多一天，世界重启申请就会下来。
　　游昭眸子颜色比以往要深，显示出一种压抑，他缓缓说道：“很高兴你现在状态依然良好，这显示出你身为一个军校生良好的心理素质……你的审讯课成绩一定不错。”
　　“坦白说，调查目前陷入了僵局，用了各种手段都无法还原现场。”游昭顿了一下，“你成为唯一的突破口。”
　　“我很抱歉，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但我们还是需要进一步的确认，挖掘出一切的可能。”
　　即使在这种时刻，游昭依然保持着某种风度，他的话里都透露出这些天的茫然和压力，江叙完全能够理解。
　　江叙点头，哑声道：“我明白，不管你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会配合你。”
　　但心里在叹气，他们当然找不到真凶，谁能想到凶手竟然是虫族呢？
　　他暗暗下定决心，世界重启之后，他一定会加强这方面的警惕性，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悲剧。
　　听到江叙这么说，游昭眉眼微微放松，嘴角似笑非笑：“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开始吧。”
　　游昭走到仪器旁边，他望着一旁的药剂筐里的空的针筒，仿佛医生在询问病人一样：“已经使用了这么多吗？还好你的身体没有出现过敏反应。”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新的注射器，里面装着半管淡黄色的液体，针筒上面没有显示标号。
　　游昭外面套着齐小腿长的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剂熟练地往上推了推，尖细而长的针头处渗出一滴药液。
　　瞬间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弥散开来。
　　这股甜腻的味道，飘在冰冷压抑的审讯室里，让江叙精神一振，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
　　吸入肺中的香味，经过身体时竟然逐渐变得温暖，顺着血液的脉络四散，使他手脚开始发热。
　　是新型的药剂吗，味道还挺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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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昭看江叙的动作，他轻声“啊”了一声，轻笑了一下：“我差点忘了——”
　　这句话戛然而止。
　　江叙眨了下眼睛，眼前好像起了一层水雾，他疑惑地连续眨眼，视线才重新恢复清明。
　　“塞德斯的报告中，他已经使用了所有类型的神经药物，却忽略了最基本的方法。”游昭说着拿指尖点了一下江叙的脖颈处，似乎在寻找下针处。
　　微凉的针尖靠近脖颈处温热的皮肤，让江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说到底他还是怕打针。
　　游昭低笑了一下：“经过了那么严格的审讯，怎么还害怕？”
　　嘴上这样说，他突然蒙住江叙的眼睛，一只手快速推进注射器。
　　随着压力的推进，针筒中淡黄色的液体渐渐消失，稀奇的是，不同于其他药剂的凉性，这种液体好像还带着温热。
　　比起白毛上校粗糙的注射手法，游昭可以说是温柔耐心了。
　　静静地等待药物的发作，不一会儿，熟悉的神经刺痛和朦胧感如约而至，但这次不同的是，不仅是大脑，他整个身体也跟着发热胀痛起来。
　　游昭也注意到他的反应，拿起审讯材料：“药效发作比想象中的要快，我们开始。”
　　“名字？”游昭问。
　　“江叙。”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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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
　　“具体几天？”
　　“三天……不，四天？对不起，这个药效很奇怪……我好像无法集中精神……”江叙试图摇晃头部减轻晕眩感，却因此触动脖子上的桎梏，身体麻了一片。
　　之前的那些药剂的作用无外乎强化他的记忆能力，迫使他回忆也许被大脑以往的讯息，但这个药剂的效果好像是相反的。
　　视线贪婪地在江叙的身体上逡巡，游昭仿佛体贴地放慢语速：“没关系，这是正常的，你可以慢慢回答。”
　　“按照你之前的陈述，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中你一直是昏迷的，那么昏迷之前的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谁，能够回忆起来吗？”
　　明明两人隔了几米的距离，但江叙就觉得这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似的，他刚这么一想，耳廓发热起来，整个脖颈侧边一片酥麻。
　　好奇怪……
　　但他还是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问题上，江叙用力回忆，却发现连问题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