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竹马掰弯了
听见这句劝阻的时候沈琛有一刹那静默。
——上辈子的时候沈昌民从未这样提醒过他一句,甚至是最他走上绝路的的时候切断了与他之间所有的联系,做出大义灭亲的姿态作壁上观,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至死,身为人父,他一句话都未曾跟他说过。
而当时上面什么风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他从未把这个儿子的死活放在心上过。
——有些事,确实是偏离了命运原本的轨迹。
沈琛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干,上辈子从风暴开始沈昌民便再未接听过他任何的电话,更亲手将他从沈家除名,而今还肯接他通话,说明一切尚未开始,不,或者说风暴已经开始,但他却已经不再是那个翻手丢弃的弃子。
他发不出更多的声音,尽全力克制着答一声是。
听在沈昌民耳中的声音就是难得温顺,他于是微微合上眼帘,轻声道:“过些天回趟家吧,你也是好些日子没回来吃饭了。”
——气氛出奇的平和。
沈昌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软,他说不准,那孩子的声音在不带讥诮的时候其实是很像他母亲的,这毕竟是阿婉和他的血脉。
他这一生确实薄情寡性,但是人总是有心的,总还有那么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让他放在心里。
他稍稍往后靠了靠,首都最近不会平静,沈琛既然不愿意从政,只想当个商人,他也就如他所愿吧,送他走的远些,等到——等到年关自己再同他一起回兴义看看他母亲。
这恐怕是他这些年来少见的温情了,舐犊之情——毕竟他的大儿子已经因为那不休的争斗长眠于地下,经历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总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今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年纪大了,心总要格外软和一些的。
沈琛在医院走廊上呆的时间长久,脊背抵在坚硬的墙壁上,他说不清背后渗出的冷汗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心绪动荡,他能感受到汗水滑过一寸寸紧绷的肌理缓慢而下,黏腻的触感贴合着背部,然而不仅仅是身体,甚至连精神都紧绷的可怕。
——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人低头注意到这个青年,就能看见他低垂着眸子,眼里是晦暗的阴翳和变幻莫测的寒凉。
沈昌民的态度对比如此鲜明,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自以为对未来有着预知,但有些东西还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改变。
他隐隐知道变故已经在暗中发生,在更为高层的,他做为沈家次子所不知道的高处,如果,当初他答应联姻,兴许楚瑜就不会从临海赶来。
楚瑜填补的是他所拒绝的空位,曾经沈辉的位置。
拒绝联姻的同时,也是拒绝了更为高处抛来的橄榄枝。
高层暗涛汹涌,而在他所能看见的地方仍然一切如常,所有的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行进着,他只能看见平静的水面,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最后惊醒他的是手术室暗下去的灯光。
好在手术一切顺利,陶恂被推出来的时候陶器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陶器比他们大上许多,在沈琛印象里一直是成熟稳重可靠的代名词,虽然有一点弟控但是也并不严重。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陶器这样失控的状态,像是被什么击垮后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相衬的沧桑。
手术后等待麻醉的作用消失后病人才能醒过来,一般需要二到六个小时,手术完时已经晚上十点,医生过来看了一眼沈琛和陶器,随口劝了一句:“不需要两个人守着,旁边也就一张床,手术后得要几个小时才能醒,留一个人就行了,说不准得要明天才能醒。”
陶器的意思是沈琛已经在这儿守了一天,让他先回去,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若说疲倦陶器恐怕还要更甚。
沈琛闻言摇了摇头,陶器也只是稍微皱眉,没再坚持。
陶器是当真累极了,夜里没熬住睡了过去,沈琛等他睡熟后将病房里的灯关了,夏夜里算不上暗,莹白的月光落在通透的玻璃窗上,有股冷清的朦胧感。
陶恂是凌晨三点多醒的,麻药的时限大概过了,并不很是舒服,像是被生生疼醒的,腹部开了那样大一条口子,想也知道是有多疼。
睁开眼就看见静坐在他床边的青年,眼睛沉在晦暗的夜色里看不分明,昏暗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棱角分明而孤冷。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能睁开眼就看见沈琛,悬起来的心才安静的落下。
他很想抬手碰一碰这个人,哪怕只是衣袖也好,但麻药过后的身体没有半分力气,酸软的可怕——就像是他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伸手触及的光。
沈琛沉默着与他对视许久,他在那双眼里看见很多从前从未发现的东西,例如贪念、不甘、固执、哀怮和压抑深沉的占有欲。
他曾以为陶恂毫无城府,愚不可及,却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人是怎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些心思隐藏,甚至曾经让他一生未曾察觉。
——那是怎样的隐忍和敏锐。
他的手指在袖中轻微颤动,片刻后他伸出手,覆盖在了陶恂眼上。
——隔开了那几乎能灼伤人心的目光。
略长的眼睫颤了颤,划过他掌心,也许是疼痛,他头上有冷汗,温热的水流曾指缝中滑过,像是劫后余生的泪水。
但其实当真不过是场要不了命的手术,但不可否认的是,站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他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寒冷的秋夜,耳边是没有尽头的长风,陶恂就死在那样一个旷野里。
他该承认的,在某一瞬间,他心里升起过所谓恐惧。
——所以这样坚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他在害怕他醒不过来。
陶恂疼的睡不着,一夜都没合过眼,沈琛也就在旁边陪着他,拿纸巾去擦他渗满冷汗的额头,夏天天亮的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就已经朦胧有了一抹微光,陶恂这才意识到沈琛陪着他折腾了一夜。
身上还是疼的,腹部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涌过来,他睡不着,但是又还是心疼沈琛,天亮的时候强迫自己闭上眼装作睡过去,想让沈琛歇一会儿。
一开始确实是装的,后来疼的疲惫了,当真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阳光正好从窗外落进来,床边坐着他大哥,沈琛不知所踪,他心里陡然慌起来,右手无意识的撑住床边,想要坐起来,然而身体却并不如他所愿,一瞬间疼的让他浑身颤抖。
“别动,我让他先出去了,”陶器压住他的手,把他往床上按了按,“医生说最近这些天都不能活动,小恂,你怎么回事?现在这个情况,都还学不会照顾自己?你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这些年陶之行忙于事物的时候都是陶器管着他,这时候看着自家弟弟苍白的脸,语气不自觉就严厉起来了。
陶恂嗓子仍然疼的厉害,说不出话来,就只是看着他,陶器自己就先心软了,轻微的叹了口气:“爸妈没有时间过来,现在情况是不好,但也不是你那样拼命的方法。”
陶恂依然看着他,对他做出一个口型出来。
——哥,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陶器的手微微一顿,像是突然僵住,片刻后他极轻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尽力想牵扯出一个宽慰的笑来,却没有成功,反而比哭还要难看,他说:“小恂,好好养病,哥在了。”
陶恂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良久,他偏过头去,陶器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发:“爷爷有爸妈看着了,不用你管,老爷子还不知道你出事,你听话,好好把病养好了,再去陪他老人家。”
他的声音松缓而沙哑,避重就轻的把所有的事都一笔带过。
那是他的弟弟,拼命到把自己弄进了医院里,他是哥哥。
——
沈琛在病房外等着,医院的隔音效果不错,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知道陶器有事和陶恂说,明智的选择了离开。
出来再重新确认了一遍,外面确实风平浪静,他把陶恂的事瞒下来,外面只当他是有事出差一阵子,除了张博丛没什么人知道。
然后再去他给陶恂的那个公司看了一眼,吴洋摸不准意思,对陶恂住院的事也是只字未提,反而是他,对陶恂有些刮目相看,那个公司其实也就是给陶恂练练手用的,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就是来钱快,不缺钱花而已,陶恂还当真管的井井有条。
若说有什么不太平静的地方,大概就是陶氏。
陶恂在外面被喊陶家三少不是没有原因的,头顶确实不止陶器一个哥哥,还有一个表哥。
当年陶老爷子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刚开始的时候资金不足求助过自己的亲哥哥,后来基业打拼下来后他的兄长知道知足常乐,他的侄子却并不只满足于分红,反而想掌握实权。
那些都是上一代的事了,沈琛所知不多,只知道最后陶老爷子退下来的时候接手的是陶之行,另一家销声匿迹,陶老爷子碍于兄长的遗愿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侄子一家驱逐到了国外。
这些年来倒也算得乖顺,从没有惹出过什么乱子,这个时候却突然回来,兴许是看陶家后继无人。
——陶器做科研的,早年就是书呆子一个,人生的稳重平和,但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婚姻自由不是商业联姻,所以娶的妻子是个律师,也对他的事业毫无帮助,而陶恂在此之前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纨绔子弟。
陶家子嗣不丰,和大多数世家一样,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窘境。
和沈琛想的不一样,陶恂最近不是在忙他那个小破公司,而是在陶氏和他那位便宜表哥陶勤分庭抗礼。
而自始至终,他都从未跟自己透露过一句,若不是到了医院里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陶家家大业大,这样的破事多了去了,上辈子陶恂就是个顽固不化的蠢货,那时候陶之行完全就不敢把陶家往他手里放,沈琛那时候不受陶家待见,对陶家的事也是所知甚少,根本没关心过是不是有陶勤这个人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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