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牵搂住奚天元，将他抱得满怀，皱眉道：“小心点。”
　　“……嗯。”奚天元白着脸闭住了鼻息，从秦牵怀中起身，拿出了一颗夜明珠。小小的空间顿时在莹白亮光下一览无遗。
　　只见密室内，简单地摆放着几个大水缸，水缸里盛满了绿色的粘稠液体，正是臭气的来源。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东西了。
　　秦牵走到水缸旁，往里面瞧了几眼，发现水缸内液体中飘着的几味药材有些眼熟。他想了下，才想起这不正是他当初醒来时，所待的浴桶中飘着的那些药材么？
　　难道这就是炼制药人的药水？
　　他沉思间，奚天元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秦牵，快过来看，这里有一个通道。”
　　秦牵回过神。不远处，奚天元半跪在地，脚边躺着一块他才翻开不久的巨大石砖。而石砖原本待着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奚天元神色冷凝地看着洞口道：“下面好像有点动静。”
　　秦牵大步走到奚天元身边，眸光微闪：“走，下去看看。”
　　奚天元点了点头，两人依次飞身跳了下去。
　　洞口虽看着很深，其实不过才十几米，两人几乎在跳入没多久便到了洞口的底部。秦牵的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咔嚓”一声发出了骨骼断裂的脆响。
　　秦牵忙向后退了一步，身边的奚天元举着夜明珠看了过来，顿时瞪大了眼。
　　待看清面前之物时，秦牵亦是脸色一变。
　　两人的脸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惨白惨白的，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原来秦牵方才踩到的正是一根人的小腿腿骨。只见洞底躺着好几具丹阳宗弟子的尸体，死状十分惨烈。除了脸部诡异地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其他身体部位都已腐烂，有些甚至已变成了枯骨。从其狰狞的面部表情来看，这几人似乎在死前都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折磨。
　　几只灰色的小老鼠被亮光照到，瞬间跑了个没影。之前奚天元所说的动静原来就是这些啃食腐肉的老鼠给闹出来的。
　　奚天元看着这几具尸体，灰紫色的双眸中燃起两团火焰：“洛鸿飞这个畜生！”
　　这里虽只有几具尸体，但在其他地方呢，还有多少无辜弟子被囚禁被折磨？奚天元闭了闭眼，身体因为震怒而颤抖起来。
　　秦牵沉默了一瞬，解开了自己的嗅觉封印，凑到几人尸体边闻了闻，果然从他们身上闻到了和水缸里一样的恶臭味。看来这几个人应当是洛鸿飞炼制出来的失败品。
　　秦牵伸出手，准备将那小半截被他踩断的腿骨带回去研究时，识海里突然响起了傀儡娃娃的声音：“主人，有人来了！”
　　黑眸中冷光闪过，秦牵立刻将腿骨塞到乾坤袋里，拽住奚天元飞速道：“有人来了，快走！”
　　奚天元收敛心中怒火，将夜明珠收起，同秦牵一起迅速撤离。两人身法快速的将一切还原成原状，而后离开山洞藏身于附近的一棵大树树冠上。
　　树影婆娑，秦牵和奚天元两人站立于树梢顶端，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黑暗中，隐约可看到洛鸿飞步履悠然地向着石壁这边走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脚下。
　　***
　　夜凉如水，银白的月辉透过竹窗洒在床铺上的锦绣薄被上，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被子下，秦牵呼吸平稳已陷入沉睡。然而躺在他身侧的奚天元却是久久无眠。闭上眼，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在山洞里见到的那一幕，烦闷地根本无心睡眠。久居高位的他，从出生起就被定为天界的天君，前途光明，身边又有良臣辅助，几乎未遇到过什么糟心的事情，更未见过什么血腥凶恶之徒。若真要数出个一二三来，怕是只有秦牵一人了。
　　那场神魔大战，天界血流成河，大概是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的血腥场面。那场景真是记忆犹新，即使距离那时已过了千年之久，仍深深地印刻在他脑海中。所以他才会一直固执地认为秦牵乃凶险嗜血之徒。他虽贵为天君，却珍惜着这世上每一个善良生灵的存在，对那等残暴凶恶之人本能的厌恶。
　　任何弑杀凶残之人，若被他撞见，他自会亲手斩杀，绝不留情。洛鸿飞所做之事，已触及了他的底线，挑起了他的怒火。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因为丹玉真人的嘱托而不情愿地插手此事，那么此时，他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来阻止洛鸿飞接下来的计划。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更多的无辜之人惨死在洛鸿飞手下。
　　奚天元一脸凝重，转身往秦牵的怀中靠了靠。被惊动的秦牵，半梦半醒地将他搂在怀中，在他额上吻了吻：“怎么还没睡？”声音微哑，带着尚未醒的鼻音。
　　轻柔的吻霎时让奚天元心中一阵熨帖，他搂紧秦牵紧实的腰部，在他脖颈间蹭了蹭：“……马上就睡。”
　　一夜好眠。


第103章 人界篇8
　　翌日, 天光刚亮，奚天元和秦牵便兵分两路按照计划行事。
　　两人在昨晚入睡前，经过商讨，决定赶在炼丹大会的热潮还未过去, 大部分顶级炼丹师尚停留在丹阳宗附近的绝佳机会, 找到一名靠谱的炼丹师，弄清洛鸿飞炼制药人的秘密。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奚天元的身上。
　　而秦牵则继续留在洛鸿飞身边, 暗中查探风石和药人窝点的下落。
　　奚天元出门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柔和了他稍显暗沉的眸光。他担忧地看着秦牵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万分小心，洛鸿飞手段狠毒很可能会对你不利。”
　　奚天元有这份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秦牵是假扮成药人待在洛鸿飞身边。洛鸿飞随时都有可能会拿秦牵用来试炼，若洛鸿飞让秦牵吃下那等能够夺人心魂的丹药，秦牵为了演戏便只得吃下。到时又该怎么办？
　　秦牵见奚天元为自己担心, 心中微暖之余，又有些啼笑皆非：“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弱？一介人界的元婴修士也能让你如此忌惮？”
　　奚天元的担忧, 他当然明白。不过他就算在怎么狂妄自大, 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开玩笑, 他能想出以药人的身份潜伏在洛鸿飞身边, 自然有他自己的底牌。只不过这个底牌，他并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罢了。就算天元如今已算得上他的伴侣，他仍对其有所保留。底牌是自己的命脉所在，又怎可轻易示人？
　　奚天元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秦牵的实力他当然知道, 只是那日秦牵在他面前灰飞烟灭的场面实在太过刻骨铭心，让人久久无法释怀。那日之后，只要秦牵稍有可能陷入危机，他便会焦灼异常，寝食难安。就好像秦牵会随时消失一样，这种感觉在来到人界后与日俱增。甚至时常以梦境的形式反复折磨着他，让他每每都会在半夜惊醒。只有当秦牵在身边时，这种焦躁感才会渐渐平息。
　　他知道，这是产生了心魔的表现。但他无力抗拒。和秦牵诀别的痛苦，他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奚天元眼睫微颤，无奈道：“好吧，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秦牵看着他有些失落的眼神，心中一软，将他搂到怀中安抚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奚天元神色复杂地靠在秦牵肩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奚天元离开后不久，洛鸿飞便让和光来请秦牵了。
　　秦牵保持着呆滞的目光跟在和光身后，两人一路向落霞峰洛鸿飞的私人院落走去。一路行来，和光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若仔细看便能看出他此时脸上微微发白，眼眸中带着恐惧。
　　秦牵的声音适时地在他神识中响起：“放轻松点，你这么紧张，若是待会儿被洛鸿飞看出什么来，你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
　　和光闻言身子一震，怨恨地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只是一瞬，他便换了一副看起来有些趾高气昂的表情。
　　“很好，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别动什么歪脑筋，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和光咬牙，在神识中谄媚道：“前辈这是哪里的话，您可是渡劫老祖，我一介金丹小修哪敢不听您的话，放心，小的一定会配合您演好这场戏。”
　　“嗯。”秦牵见和光老实了些，黑眸变得幽深起来。
　　对付这种心中只有自己利益的墙头草，免不得要时不时这般敲打一番，以防对方产生二心。只不过这种威胁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法子，要想彻底让和光为自己所用，还得许他一些好处。好在天元那边已经出发，待洛鸿飞炼制的药人秘方有了进展后，他便可以利诱和光，搜集更多的情报。
　　将所有计划梳理清的秦牵，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此时的密室里，洛鸿飞正在给浴桶中的药人插入最后一根银针。
　　只见银针刺入后，那人忽然双目暴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洛鸿飞见状不妙，忙喝道：“田一！”
　　他话音落下，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劲装男子瞬间来到木桶边，将手中一根黑色木钉向着那人的后脑勺猛地刺入。
　　“啊！！！”那药人惨叫一声，仰着头疯狂挣扎。只不过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绳索给困住似得，只能在木桶中徒劳地挥舞着四肢，无法从桶中脱身。一时间，木桶里的药水药材霎时飞溅四射。早早退到一丈开外的洛鸿飞眼神阴郁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那名药人才停止了挣扎，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洛鸿飞黑着脸来到木桶旁，一手扯住药人的头发，将对方的头抬起仔细检查。见对方的修为虽然从本来的筑基一下子跳到了金丹，但显然神志全无，心中不由地郁结不已。
　　怎么会这样？一样的法子，一样的配方，为什么只有捡回来的那个黑衣人能够成功，其他人都失败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洛鸿飞烦躁地松开了手，冷声道：“带下去。”
　　“是，主人！”被药水淋得一身湿的田一，手脚麻利地捞起药人，将他背到背上闪身离开。动作熟练一气呵成，显然对此是习以为常。